第18節(jié)
“你是沒親眼看,聽說那邊還有個大坑,里面全是貓狗尸體。還有活著就被扔進去,生生爛在里面的,有記者過去看一眼就吐了?!?/br> “128號?!?/br> “在這。” 聽到叫號,巫嶸抱著貓走到前臺。工作人員掛著黑眼圈,看到他懷中小貓后友好笑笑:“小貓長的真好,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路上流浪貓,撞車上了。” 巫嶸如實說,將裹著小貓的毯子放到前臺。 “咪嗚~” 一離開他懷抱奶貓就醒了過來,它爪尖勾著巫嶸的袖口,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湛藍眼瞳濕潤,鼻頭粉嫩,拖長的奶喵聲又細又嫩,委委屈屈,聽得人心都要化了。至少前臺小jiejie就被它征服了,一臉‘臥槽這是什么絕世小可愛’的表情,態(tài)度rou眼可見又好了個八度。 但巫嶸鋼鐵神經(jīng),絲毫不為所動,扯開奶貓爪子塞到薄毯里,往外一推:“檢查下吧。” 周巡說會聯(lián)系其他人接巫嶸去做入職測試?,F(xiàn)在人還沒來,貓被帶去看病,巫嶸便坐在大廳里的沙發(fā)上等。這家寵物醫(yī)院很大,設備齊全綠化也很好。沙發(fā)邊上小書架供人解悶,旁邊還有個大倉鼠籠,里面養(yǎng)著一對胖乎乎圓滾滾的倉鼠。 盯著倉鼠,巫嶸喉結動了動,無形饑餓涌上心頭。他愣了愣,反應過來,把整個偏向倉鼠籠的翠綠色‘耳環(huán)’摘了下來。 “倉鼠比你都大?!?/br> 話雖這么說,小青蛇仍興致勃勃用尾尖纏著他的小指,傻乎乎盯著倉鼠流口水。四周沒人,巫嶸干脆把它放到了正對倉鼠籠的綠植葉片上,他還是第一次明確被蠱影響心情。小蜘蛛剛出生不久,溝通起來還不順暢。蠱種干脆還沒出生,一天到晚只會喊餓。 唯有青靈蠱一直被巫婆養(yǎng)在身邊,初具靈性,嫁蠱之后同為巫族血脈,巫嶸自然而然能獲得青靈蠱的感知。 這在將來戰(zhàn)斗中很有利,但與此同時他也要學會如何屏蔽一些垃圾感應,比如說饞倉鼠,想吃蛾子之類的心聲。 心中暗念蠱王歌通靈篇的口訣,巫嶸思緒逐漸放空,雙眼微闔,進入淺層入定狀態(tài)。 小青蛇盤在綠蘿上,黑豆豆眼專注看向轉輪上的倉鼠,頭隨著滾輪晃來晃去,滿心歡喜,蛇性捕獵本能讓它牙尖發(fā)癢,不自覺身子前傾,靠的更近了。 沒人注意到有一道白影悄然竄入綠蘿陰影處,狡詐兇惡的捕獵者露出利爪獠牙,貪婪目光垂涎盯著青靈蠱垂落的尾巴尖,它悄無聲息弓起背,蓄勢待發(fā)準備襲擊。 就在這時—— “汪!汪汪汪汪!” 一陣狗叫聲將巫嶸驚醒,余光里看到綠蘿旁有一白團子要往上竄,他條件反射伸手,穩(wěn)準狠掐住了對方的后脖頸。 “咪嗚~” 糖度百分的奶貓撒嬌,小貓乖巧被他拎著,尾尖卷起,爪墊粉嫩,受了委屈似的喉嚨發(fā)出咕嚕咕嚕聲音。濕漉漉藍眼睛像是被雨淋了的矢車菊,好看極了。很快從診室方向緊張追出個醫(yī)生,看到巫嶸手里的小貓后松了口氣。 “對不住對不住,一時沒看住讓它跑出來了?!?/br> 醫(yī)生十分歉意,從巫嶸手里接過奶貓??此歉辈磺樵傅男∧有呛堑溃骸澳慵倚∝堈嬗H人,離了片刻都不行。看樣子是從小喂大的吧。” “不是。” 巫嶸頓了頓:“馬路上自己撞過來的?!?/br> 醫(yī)生:…… “這年頭小貓也會碰瓷了,看來真挺有緣分的哈哈?!?/br> 尷尬打著哈哈,醫(yī)生抱貓繼續(xù)檢查去了。但他走遠了,巫嶸目光卻仍停留在醫(yī)生剛才站的位置。 “汪,汪汪汪!” 狗叫聲又響起來了,有點尖細,是半大不小狗崽特有的聲音。 在巫嶸目光落點處有一只黑背奶狗。它渾身漆黑,耳尖和肚皮染著點棕黃,尾巴像鐮刀般翹著,好奇又親昵望向巫嶸,翹著后腿撓耳朵。 剛才就是這只狗崽在叫,它似乎認識剛才的醫(yī)生,親親熱熱圍著他打轉,呼哧呼哧的,尾巴搖的勤快極了。但醫(yī)生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它一眼,連目光都沒有傾斜。 不是不看,而是看不到。 這應該是條已經(jīng)死去的小狗,是條犬魂。 沒有得到醫(yī)生注意的小狗失落嗚咽,一瘸一拐沒精打采在巫嶸面前趴下。它不明白為什么來來往往的人都不理它,每次認出熟悉的人小狗都會熱情撲過去,圍著他們打轉,愉快輕吠,用頭蹭磨他們的褲腿,渴望能引起注意,但每次它都沮喪而歸。 趴下時,小狗觸目驚心的后半身露在巫嶸眼前。它尾巴斷了半截,身上傷痕累累,左腿被打爛了,應該是用鋼管一類的鈍器生生敲爛的,皮rou骨渣爛在一起。除此之外還有被熱水破到起泡的濃瘡,煙頭燙傷的疤痕,利刃割出道道皮rou翻卷的血痕,現(xiàn)在還在滴血。 這是一條被虐待致死的小狗。 巫嶸想起來剛才護士們討論的虐待貓狗案,這條小狗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它一瘸一拐到墻邊放狗食盆的地方,想要喝點水,卻無論如何也喝不到。 太陽越來越大,透過醫(yī)院的玻璃照射進來,曬得小狗蔫巴巴的。它只好又退回到沙發(fā)前,那里有幾盆很旺盛高大的綠植,遮下來小片陰影。小狗蜷縮在那里,在幾次熱情得不到回應的它再看到熟人不會再熱情沖上去,只是憂郁注視著人來人往的熱鬧方向,哀傷汪嗚兩聲。 沒人能看得到它。 陽光越來越盛,烤的它昏頭轉向,不自覺地,小狗又向巫嶸所在的地方靠了靠,它只覺得這附近涼快極了。巫嶸看著它呼哧呼哧伸舌頭喘氣,顯然被熱的狠了。與此同時它身形越來越淡,動物的靈魂本來就比人類更脆弱易散,再加上今天天氣實在很好,這樣下去過不了半天,犬魂就會徹底消散。 …… 汪嗚? 朦朦朧朧間,小狗覺得有一片冰涼灑下來,舒服極了,就連身上的傷口都不怎么疼了。它好渴,平日里最愛曬的太陽仿佛變成一個火球,燒的它無處躲藏。小狗不安掙動,像是碰到了什么,鼻尖忽的一涼。 是水! 它立刻翻身坐起,好奇渴望拱了拱面前的托盤。托盤里盛了淺淺一層水,冰冰涼的。小狗拱不到托盤,但碰到水面的鼻尖卻又泛起涼意。真的是水!小狗渴了很久了,那些水它無論如何也喝不到,向人撒嬌求助也從來沒有人理它。 小狗試探低頭舔了舔,發(fā)現(xiàn)真能喝到水后立刻高興把頭埋了進去。吧嗒吧嗒喝的快樂極了。 “檢查都做過了,沒有什么大傷?!?/br> 那邊前臺處巫嶸接過小貓,聽醫(yī)生嘮嘮叨叨講注意事項。忽然褲腿向下一墜,他目光向下一瞥,就看到圓頭圓腦的狗崽緊緊依偎在他腿邊,歡快沖他搖尾巴,眼睛黑亮亮的,像是兩顆星星。顯然,它從托盤上嗅到了巫嶸的氣息。狗的世界非常單純,狗崽認定巫嶸是個能給它水喝的,特殊的好人。 汪汪! “喵嗚……” 小貓懨懨叫了聲,在犬魂靠近時害怕似的打了個哆嗦,把頭又往巫嶸懷里埋了埋。 “目前來說應該是有點應激,回去再好好觀察觀察?!?/br> 醫(yī)生好心提醒道:“今天醫(yī)院里太亂,繼續(xù)呆在這對它來說也不是很好。” 確實,身受重傷模樣凄慘的貓狗還在不停往醫(yī)院里送,即便這是個人手較多的大型寵物醫(yī)院也有些應接不暇。 忽然,小黑狗高興汪汪兩聲,撒歡般向門口跑去。 “這么多野畜生,不知道今天活明天死的往我這送,真當我是做慈善的嗎。” 一人高馬大,渾身戾氣的寸頭青年罵罵咧咧,邊打電話邊走進寵物醫(yī)院。他長了雙倒三角眼,眼白多過眼黑,看起來像雙狠厲狼眼。淺褐色疤痕從頭頂一直到眼角,渾身自帶煞氣,短袖露出手臂,上面紋了頭獠牙尖銳的大黑狗。 而那條小狗崽子亦步亦趨追在他后面,尾巴搖的像朵花,顛顛緊跟著,又是親近又是害怕,跟在距離他五步左右的地方。 看來這就是小黑狗生前的主人了。 犬類忠誠,犬魂更是忠誠到了極致。一直到靈魂消散它們都不會遠離主人,但剛進來的桀驁寸頭青年身上的氣勢卻令巫嶸皺起眉。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滲到骨子里,即使用特殊手段掩飾也瞞不過青靈蠱,同樣被與青靈蠱共享感知的巫嶸覺察到。 他手上估計有不少條命,而且這個人的長相讓巫嶸覺得有點眼熟。 “喲,這不是棍兒嗎?!?/br> 被巫嶸注視的男人漫不經(jīng)心掛斷電話,痞里痞氣從兜里掏出根煙,叼嘴里,沖巫嶸挑了挑。見他不動嗤笑道:“怎么,不認大哥了?” 巫嶸在楊家坪這邊跟的大哥叫劉豹,手眼通天,最會做人,黑道白道上都有關系。像巫嶸這些跟的久的老人都知道,劉豹有個親生弟弟劉虎,兩人不知道怎么鬧翻了,再不聯(lián)系。但從輩分上來講,他們這些人見了面還是要恭敬叫聲大哥。按道兒上規(guī)矩,巫嶸該給他點煙的。 巫嶸覺出劉虎毫不掩飾的惡意,棍兒這外號本來是劉豹對巫嶸的親近稱呼,據(jù)說百年前老幫會傳統(tǒng),雙花紅棍是幫派里所有打仔中最能打的那個,巫嶸雖是個普通人,卻敢拼命,比養(yǎng)鬼人都要狠,劉豹很欣賞,給他起了這樣的外號。 但后來‘棍兒’這個外號多半說的是巫嶸的軸。被人嘲笑他和荀安好上后著了魔似的,不聽講不聽勸,一條道走到黑。自然不是什么好聽的。巫嶸看到他胸前徽章,劉虎竟然已經(jīng)是一名養(yǎng)鬼人了。 “給你面子不接?” 他們這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巫嶸的無動于衷令劉虎臉色掛不住,神情越發(fā)陰沉,上前兩步,手探向巫嶸衣領:“還是說翅膀硬了,覺得自己行了……嘶!” 劉虎突然猛地后退幾步,握著自己的手驚怒不已望向巫嶸,嘶聲質(zhì)問:“你做了什么!” 他剛探向巫嶸的手飛速紅腫起來,比豬蹄還要胖上一倍。一道紅到發(fā)烏的痕跡刺眼凸出來,就像被誰狠狠抽了一鞭子。 “喵嗚?!?/br> 小白貓怯生生的叫,像是怕人般往巫嶸懷里鉆了鉆。巫嶸若有所思看了它小腦瓜一眼,懶得理劉虎,把小白貓放到柜臺上。 “暫時寄養(yǎng)?!?/br> 又一次被忽略的劉虎臉徹底黑了。 荀安失蹤了,就在那天發(fā)瘋后不久,覺察到的劉虎派手下怎么找都找不到,后來有人暗示,說是上面的人將他帶走的。 上面的人?上面的人為什么會突然注意到這邊。 劉虎所做的勾當是斷不能讓上面人知道的,就連早就斷絕關系的大哥都來警告,劉虎不甘停止搜查,獨自一人回去后幾天沒動靜,連許多合作多年的老客戶都拒了,他這幾天窩在家里,將荀安異常那天發(fā)生的事想了無數(shù)遍。 ‘劉虎,你不是被巫嶸的狗咬死了嗎。’ 他那日到底是做夢,還是說,真看到了什么東西? 以至于今天好容易出來一次準備重cao舊業(yè)的劉虎正撞上巫嶸,心里罵晦氣的同時疑神疑鬼,上前試探。 這小子確實不一樣了。 不知想到什么,劉虎神情越來越猙獰,兩人之間氣氛劍拔弩張,凝重的很。旁人見了完全不敢摻和進來,唯有那條小犬魂見主人和給自己水的好人吵起來了,急的團團轉,嗚嗚輕吠著一會撲一撲巫嶸,一會撲一撲劉虎,努力想把他們的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 但巫嶸身旁有層無形的屏障,它接近不了。而劉虎更是連挨都不能挨,小黑狗稍微靠的近點便跌了個跟頭,嗚嗚咽咽委屈哀吠,靈魂又淡了一層,看起來更虛弱了。 巫嶸左眼隱隱發(fā)熱,隱約看到劉虎手臂上紋的巨犬顏色變得更深,它目光瘋狂兇狠,獠牙尖銳,染血的猩紅舌頭舔了舔牙,不懷好意盯著他看。 巫嶸眼神一厲,巨犬紋身似乎覺察到什么,驚疑不定吧嗒就把嘴閉上了,眼瞪得溜圓,像是從狼變成了哈士奇。劉虎只覺得自己脖子背后有點涼,他仍惡意盯著巫嶸看。 突然間,小狗崽驚慌叫著消失了,劉虎手臂上的大狗顏色也淡了許多,像是劣質(zhì)褪色的紋身,盡量讓自己顯得溫順無害。剛才還扒著巫嶸手撒嬌不放的小白貓猝然松了爪子,一轉身扎進醫(yī)生懷里,只露出條瑟瑟發(fā)抖的尾巴。 劉虎猙獰僵硬在臉上,再不能動彈,他眼珠慌亂轉動,配上那僵住的陰狠神情顯得格外滑稽。 “巫嶸?!?/br> 一清俊身影越眾而出,走到巫嶸身前。他神情淡淡,幾日不見仍如初見時那般冷清矜貴似白鶴。巫嶸一眼看到傅清胸前別著的,代表天師的桃木徽章。 “恭喜。” 傅清微微頷首,等巫嶸填好了暫時寄養(yǎng)動物的單子后同他離開。兩人堂而皇之從劉虎身旁經(jīng)過,他還是像雕塑般一動都不能動,僵硬立在大廳里,過往行人誰都能看到,簡直是當眾處刑。 看到貼在他后背的黃符,不知怎的,巫嶸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出門后和傅清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了天。 巫嶸:“傅道長,是周巡讓你來的嗎?” 傅清:“傅清?!?/br> “傅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