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那你會下海嗎,會鳧水嗎?會下潛入水么?” 朱炔:“……” 他沒說話,可嫚堯從他臉上瞬間僵硬的神態(tài)里看出來了,他不會,他很為難,很窘迫。 不知怎么的,嫚堯有些想笑,她拍了拍朱炔的肩膀,“你不會沒關(guān)系,我教你??!” 朱炔立刻點(diǎn)頭,生怕她會反悔,“我一定好好學(xué)?!?/br> 嫚堯?qū)⒅烊矌Щ亓思?,就安排他住在了隔壁那間平時堆放雜物的小隔間里,云娘見她安頓好了,便拉著她說悄悄話,“阿瑤兒,你怎么把一個陌生男子帶回家了?篝火魚宴就是你該定下親的日子了,你忽然帶個男子回來……” “娘,他說他什么都不會,我們不虧的,再說,他看起來腦袋不太靈光,我們就收留他一段日子?!?/br> 云娘拗不過嫚堯,只好同意了。 等她推開門的時候,就見到朱炔正在院子里劈柴,旁邊甚至都已經(jīng)堆了一堆了,勤快的很。 云娘瞬間心也軟了,笑瞇瞇,反倒是朱炔直起身來時,有些不好意思。 但云娘見到朱炔生的那樣好看,笑容就更大了一些,甚至心想,若是這外鄉(xiāng)人不離開霞光村的話,就這長相倒是與阿瑤極配的。 …… 阿瑤去哪里,朱炔都會跟著,他不過是來了村里一天,整個村的人都知道阿瑤撿了一個叫做朱炔的外鄉(xiāng)人,生的好看,又有力氣,就是有點(diǎn)傻乎乎的,整日也不說話,不少人都當(dāng)他是個啞巴。 村子里的小姑娘見朱炔生的好看,也有不少給他送花說話的,可朱炔連看都不多看一眼。 他就只看嫚堯,也只會與她說話。 這一天,是篝火魚宴的前一天,村子里的漁娘們都去礁石邊撿海貨去了,嫚堯終于把朱炔也帶上了。 今日無風(fēng)無浪,正好也是適合初學(xué)者去學(xué)鳧水潛水。 海鷗在天邊飛過時,繞著站在下面的朱炔飛了好幾圈,最后竟是都停在了礁石上。 嫚堯還真覺得奇怪,平時這群海鷗見了人都跑得快,哪里會像是現(xiàn)在這樣停下來的。 “不是說要教我鳧水嗎?”朱炔扯了扯嫚堯的袖子,將她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嫚堯彎腰去脫鞋子,還沒脫掉,就被朱炔急忙拉住了手,她抬頭去看他,卻見他紅著臉,遲疑了一下才把手松開。 他學(xué)著嫚堯的樣子,脫了鞋子,又脫了外罩衫放在礁石上,還特地看了那幾只海鷗一眼。 海鷗們乖乖地蹲在衣服鞋子旁邊,哪兒也不去。 嫚堯本以為教人鳧水是一件極其容易的事情,她小的時候,阿娘一教,她就會了,可到了她教朱炔,卻是難得不行。 在海面上漂浮著還行,可她發(fā)現(xiàn)潛水這事就難了。 朱炔怎么都學(xué)不會往下潛。 “我不會?!敝烊惨埠苄呃?。 但他是一只朱雀,在水面上浮著,那是沒問題,頭往下栽下水潛行,那是怎么都不行的。 嫚堯想不明白,她盯著朱炔看了一會兒。 此刻他們身上都是濕漉漉的,頭發(fā)都貼在臉上,算不上好看。 可朱炔湊得越近,他那張臉便越是好看,嫚堯眨了眨眼,水珠便從睫毛上滾落下來,像是要流進(jìn)她的心里面。 朱炔被她看得呼吸都要凝滯住了,一雙眼紅紅的,眼尾都像是描著桃花瓣一樣,“堯堯……” 他忍不住那樣喊道。 嫚堯以為他是在喊自己瑤瑤,心跳加快了些許。 如今教他也教不會,若是現(xiàn)在就放棄,那也太丟人了一些,這會兒若是再不說話,她的臉都要跟著燒起來了。 嫚堯一把拉過朱炔的手,就往水下栽,“閉氣!” 朱炔十分順從,甚至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弄得嫚堯面紅耳赤的,一頭往水下游。 只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很用力地游,沒一會兒就往上開始浮。 作為一個漁娘,她第一次感到有些茫然。 朱炔一下伸手抱住了茫然的嫚堯,本想往下潛,但他根本潛不下去,更是直接抱著嫚堯往上浮出了水面。 嫚堯都顧不上他抱著自己這回事,只茫然為什么潛不下去,就算不劃水都能像皮筏一樣浮上來? 她去看朱炔,卻見到朱炔別開了臉,她只能看到他紅紅的耳朵。 朱炔自然不能告訴她,自己是朱雀,該在天上飛,頂多便是浮在水上,自然是潛不進(jìn)水里的。 這事,嫚堯怎么都想不通,到了篝火魚宴這天,她還發(fā)現(xiàn)因為朱炔一直守在自己身邊,到了男子獻(xiàn)花的時候,竟是沒有一個人給她獻(xiàn)花。 可朱炔也沒有給她獻(xiàn)花,嫚堯不由有些氣惱,一個人坐在篝火旁悶悶不樂。 朱炔只是一抹殘魂,他找了堯堯很久很久,才終于循著氣息找到她在這里,在霞光村里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漁娘,平和快樂,他只關(guān)心和她有關(guān)的事情,無需去想和她無關(guān)的事情,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想。 她不開心。 朱炔能感覺得到。 火光照在她的臉上,明明滅滅的,她的長睫毛下,一雙被掩著情緒的眼里都是低落。 朱炔有些后知后覺地抬起臉來,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他看到了許多與堯堯差不多大的人手里都拿著花,有的只有幾朵,有的卻有很多。 那些花,是那些男子送的。 “等我一下?!敝烊彩栈匾暰€,偏頭對嫚堯輕輕說道,然后就要站起來,可他站到一半,又蹲了下去,平視著嫚堯的眼睛,火光在他的眼睛里燒著,是炙熱的,是guntang的,他說道,“別人送的花,不要接。” 說完,他也不走,就等著嫚堯的回答,仿佛一定要得到她的回答。 被這樣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嫚堯根本不受控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朱炔眼底的炙熱似乎更燙了一些,他利落地起身,轉(zhuǎn)身進(jìn)入身后的黑夜里。 微風(fēng)吹過來,嫚堯看著周圍同村的男女載歌載舞,互訴衷腸,又看著不遠(yuǎn)處大家吃著喝著,共慶著歡喜著,再看夜空中高高掛起的明月,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那風(fēng)吹啊吹,輕輕撩動著自己的心也跟著晃啊晃,像是一彎小舟,終究會晃向他該去的方向。 朱炔走后,便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來給她送花,嫚堯看著那些送到面前的花,臉上笑瞇瞇的,她說道,“我在等人,他會帶著花送給我?!?/br> 嫚堯沒等很久,朱炔就回來了,她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了他從黑暗里出來,手里捧著一大簇槐花,月光和火光交匯在他臉上,襯得他越發(fā)的好看,眉眼柔和得比起春風(fēng)還要柔和。 是槐花啊…… 她最喜歡槐花了。 朱炔是跑著走到她面前的,他又蹲了下來,與她平時,一雙眼里的光卻像是在仰視著她,他開口的時候聲音輕輕的,還帶了一些小心翼翼,他將懷里那一大捧的花遞到她面前,“你還喜歡槐花嗎?” “我喜歡啊,我最喜歡槐花了?!眿爤螯c(diǎn)頭就接了過來。 她還來不及細(xì)想為什么他問的是‘還’這個字,就看見朱炔笑了起來。 她與他認(rèn)識才三天,他總是顯得心情沉沉的,仿佛藏著很大很重的心事,臉上也很少有開懷的神情,可此刻,朱炔笑了起來,他笑容明媚得幾乎讓嫚堯花了眼。 她的心不自覺砰砰跳著,她能聽見自己胸膛里的心亂撞的聲音,她忽然抓緊了手里的花,身子稍稍前傾了一些。 “朱炔,你娶我好不好?” 朱炔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有些吃驚。 夜色或許遮住了他吃驚的神色下欣喜和不知所措的神色,他沒有一下子回答,也讓嫚堯更加緊張起來。 可她娘說了,喜歡就是喜歡了,篝火魚宴本就是年輕男女定下親事的重大節(jié)慶日,雙方有好感,便可以定下親事,甚至不久后就能辦婚事。 他們霞光村里大部分男女便都是由篝火魚宴定下的親事。 “我……” “你放心,我很好的,我真的很好的,我會一輩子喜歡你的?!?/br> 像是生怕他會拒絕,嫚堯在他開口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就打斷了他,在后面接著就說道。 緊接著,她又話不停地說道,“你……如果要離開這里的話,我和我娘可以跟著一起出去,我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樣的,就是,就是我們從未去過,到時你可要好好帶著我們,不能丟下我們?!?/br> 朱炔一直沒說話,他正好是面朝著篝火的,那火焰就這樣燒著,熱熱的,里面又似乎是有些濕意的。 嫚堯見他這么久了都沒有給自己一句肯定的答復(fù)有些失落,便也不說話了,只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堯堯……目前的我,沒有資格娶你?!?/br> 朱炔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他沒想過現(xiàn)在的堯堯也是想要嫁給他的,只是如今的他只是一抹殘魂,并不是完整的他。 嫚堯以為他是說如今他什么都沒有,所以才娶不了她,她笑著說道,“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這句話到了嘴邊,他本想說出來的,可是看著她此時發(fā)光的那雙眼睛,他卻說不出來,他舍不得說出來,話到了嘴邊就自動成了這一句,“好,我娶你,我只娶你。” 嫚堯抱著槐花,又去抱朱炔,她閉著眼睛,聞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仿佛帶著花香的氣息,“阿瑤其實是我的小名,我娘給我取的大名叫嫚堯,我叫嫚堯,到了這個時候,你是不是也要把你的真名告訴我了?你一定不是真的叫朱雀,朱雀是傳說中的神物,哪會是你的真名。”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笑意,一如從前,從前她就是這樣的,將他從梧桐幽谷里帶出來是這樣,讓他在神女宮里安安心心地住著。 “幽寂?!?/br> 朱炔,不,幽寂輕輕說道。 “幽寂,幽寂……這個名字,我聽著怎么這么耳熟,好像我從前在哪里聽過一樣,我們從前認(rèn)識嗎?我肯定是不認(rèn)識下你的,我從未離開過霞光村?!?/br> 幽寂沒說話,手卻環(huán)緊了嫚堯,他的眸色忍不住暗了幾分,想張嘴說些什么,只是說不出口。 這一瞬間,他心里很難受。 堯堯應(yīng)該還在菩提樹上被樹精之華護(hù)著的,他不知道,她怎么會從樹上下來,可幸好,他的殘魂找到了她,她還好好的。 篝火魚宴一直到了三更之時才結(jié)束,大家在各種食物的香氣中,在火焰焦炭的味道里回家。 云娘挎著籃子,籃子里放著的是碗筷盤子,每一次的篝火魚宴上,她做的魚總是會被吃光的,從未留下。 遠(yuǎn)遠(yuǎn)的快到家的時候,她看到了女兒和那個朱炔已經(jīng)到家里了,此刻朱炔正坐在堂屋里,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對視一眼便是會笑。 眼睛笑起來的樣子彎彎的,他們兩個光是坐在那里就好像很開心。 云娘這一輩子雖然沒有成親嫁人,可這點(diǎn)男女之事不至于還看不懂,她看著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篝火魚宴真是一個好日子。 …… 嫚堯和幽寂的大婚日期很快就定了下來,就定在了一個月后的一個良辰吉日。 他們成了親,還住在這里,可這屋子太小了,要加蓋,幽寂便幫著搭建竹屋,他的力氣像是用不完的多,不知疲勞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在后面又搭了兩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