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風(fēng)吹了過來,吹起兩個人的頭發(fā),有些熱氣從兩人之間騰地?zé)似饋?,幽寂金色的瞳孔有些迷離,但沒有醉。 他又抓著嫚堯的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像是剛才那樣喝了下去,始終氣息平穩(wěn),毫無酒醉之態(tài)。 從前嫚堯記憶里,他喝一點(diǎn)點(diǎn)甜酒釀都會醉得亂飛撲騰的樣子,全然不見了。 嫚堯忽然就想起來,她和小朱雀分別了許多年,她第一次散盡神力,神魂破滅之后,她哥花費(fèi)了大半修為找回了她的神魂,這期間,幽寂受了重傷,也是昏迷著的。 本以為她隨著哥哥轉(zhuǎn)世之后,他們便能重新相見,誰知道……誰知道沒能轉(zhuǎn)世成功,她哥替她選好的那具凡胎,被錦云占了。 后來……后來幽寂替她找回散落在各處的殘魂,將她養(yǎng)在了菩提子里。 再后來她成為嫚堯。 有許多事,她并不知道,比如,千年前幽寂帶領(lǐng)妖族與修仙界的那一場戰(zhàn)役是為什么?又比如,當(dāng)時她的神魂被哥哥找回并修補(bǔ)了,為什么最后又散落各處,幽寂又花了多久的時間替她找全? “我死后的那些年,你是怎么過的?還有千年之前,你為什么會和凡界修仙界大戰(zhàn)被封在青山劍宗的劍陣下方?” 嫚堯忽然開口,她將自己杯中的那杯酒也一飲而下。 幽寂卻垂下了眼睛,長睫毛覆住了眸底所有的神色,開口的嗓音又沉又沙啞,“都過去了?!?/br> “小朱雀?!?/br> “從前的事,都過去了,現(xiàn)在你在我身邊就好,堯堯,不許再離開我了。”幽寂偏身,抱住了嫚堯,緊緊摟住了她的腰,手臂也在逐漸收緊,像是害怕她會再離去一樣。 嫚堯只好安撫著他,一下一下摸著他的背,“我不會離開的?!?/br> 但是從前的事,她也要知道,“以前的事,你慢慢說,我都聽著?!?/br> 幽寂沉默著,空氣里都是桃花釀的香氣,讓人聞著都像是要醉了一樣。 嫚堯一直等著他開口,等著等著,就覺得這桃花釀的勁頭就上來了,她的酒量是極好的,再烈的酒,都喝不倒她,可這桃花釀,一杯下去,竟是讓她頭暈?zāi)垦F饋?,連面前的幽寂都像是成了兩個人一樣。 幽寂除了臉色有些紅之外,神色卻是再清明不過,顯然,兩杯千年桃花釀對于他來說,沒有什么影響。 他了然地看著嫚堯喝醉酒迷糊的樣子,看著她那雙清澈如大海的眼睛這會兒像是蒙上了一層云霧。 她從前的確是千杯不醉,可是,她不是從前的堯堯了,她至少這身體,應(yīng)當(dāng)是沒怎么喝過酒的。 就和他一樣,他也不是從前的小朱雀了。 “堯堯?”幽寂輕輕喊了一聲。 嫚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伸手去抓幽寂,眼前出現(xiàn)了好多個幽寂,在面前晃。 幽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在手邊輕輕親吻了一下,又低著頭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她的眼睛,她挺翹的鼻尖。 嫚堯這會兒是真的醉了,她像是知道幽寂在做什么,又像是不知道,當(dāng)他的鼻尖湊過來時,她下意識便仰起了頭。 幽寂蹭了蹭她的鼻子,輕輕含住了她的唇。 他們都飲了一些酒,呼吸之間便有淡淡的酒氣交纏在一起,唇齒相交之時,幽寂覺得這比一百杯桃花釀還要醉人。 堯堯問他,她死后的那許多年,他是怎么過的,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難不成才告訴她,他醒來時,她的魂魄差點(diǎn)灰飛煙滅世間再無蹤跡可尋,他拼了命,偷了天界的東西才保得她只是魂魄散落各處,卻并未消亡么? 他如此沒用,這也沒什么好說的。 至于后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在凡界,魔域各處尋找她的殘魂,那更是他心甘情愿,更沒什么可多說的。 他學(xué)會喝酒,不過是因?yàn)椤驗(yàn)楹茸頃r能夠見到她,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見到,可總是一個盼頭和希望,有時候,還能見到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的她呢。 只是,酗酒成癮,后面就再怎么喝烈酒,都喝不醉了,也就看不到她了,那段日子,才是最難熬的。 至于那場戰(zhàn)役……其實(shí)與她并無關(guān)系,就算有,她那時都不在,自然關(guān)系也不大。 幽寂閉上眼睛,俯下身低下頭,摟著她的腰,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堯堯,我真的好想你,你是我的神女,終于回到我身邊。 …… 蘇鈺騎著金鵬鳥沖出蕭家時,南山真人便追了出來。 南山真人修為深不可測,至今知道他實(shí)際修為的人寥寥無幾,他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追在了金鵬鳥身后,速度竟也是驚人無比。 如今的蘇鈺,不是從前的蘇鈺,即便身體殘了,但神魂強(qiáng)大,所以,身后有南山真人追著他,他能感覺到。 南山真人,是這輩子教養(yǎng)他成長的恩師,未曾恢復(fù)記憶時,對于南山真人,他向來敬重。 只是…… 只是現(xiàn)下沒有多少時間在外產(chǎn)生糾葛與牽扯,他要盡快回到無盡海域。 他想盡快回到meimei身邊。 金鵬鳥的速度又快了一些,快如流光,瞬間消失。 此處是凡界,靈氣有限,南山真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一只成妖了的金鵬鳥。 他看著北邊方向,停在了一座山頭,皺緊了眉頭抿緊了唇看向蘇鈺離開的方向。 清風(fēng)吹來,吹起南山真人下巴上的胡須,光照下,那胡須泛出慈靄的光來。 …… 玉離醒來時,有些不知今夕是幾何。 他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不想醒來,因?yàn)閴糁袝袌蛉A,夢中會有她笑著與他說話的樣子。 夢里的堯華,看著他的時候,一雙眼睛會發(fā)光。 他貪戀她發(fā)光的樣子,瘋狂地貪戀,在夢里,他就覺得,自己的心還不是墳?zāi)?,他還是活著的。 在他的夢里,沒有后來的那些糟心悔恨痛苦的事情,他就這樣,牽起堯堯的手,與他一起在天界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堯堯偶爾會出去平亂,他就在神女宮里等她回來,等她回來后,他會帶著她做她最想做的事情,會去圣佛山找圣佛。 圣佛山很美,那是堯堯除了神女宮外最喜歡的地方,圣佛對她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人。 夢里什么都好,可哪里比得上現(xiàn)實(shí)。 那熟悉的神魂氣息沖撞過來,玉離感受到了,眼前的夢也一下子破碎了,他要醒來,他想醒來。 睜開眼時,看到頭頂上方陌生的賬頂時,還有些茫然。 像極了堯堯的那一抹神魂也在轉(zhuǎn)瞬即逝。 “師尊……你醒了……” 然而,令玉離整個頭皮發(fā)麻,心臟連帶著整個魂魄都收緊了的發(fā)寒,渾身都僵冷了。 玉離瞬間收回心神,微微低頭一看,就看到了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蒼白著臉,手和腿骨都從皮rou里戳出來的鬼魅的樣子,她的眼里流著淚,痛苦地看著自己,眼底里都是對他的依賴和委屈。 “嘔——” 玉離渾身顫動起來,一把將身上的蘇千云推到了地上,伏在床邊干嘔起來。 好惡心。 好惡心。 玉離臉色慘白,雙眼都是向下凹陷進(jìn)去的,臉色枯槁如死人。 蘇千云被推到地上,整個人痛到尖叫,嚎哭,卻是無力的很,她想握緊拳頭,卻發(fā)現(xiàn)手骨都是斷裂了的,不由哭得更凄厲了一些。 她應(yīng)該好好修練的,便不至于被人欺凌到這種地步。 嗚嗚嗚嗚…… 正當(dāng)蘇千云哭得不能自己的時候,一道不知何處迅疾而來的瑩綠色的光,直直地打進(jìn)了她身體里。 剛才被蘇鈺洗去的記憶,轉(zhuǎn)瞬灌入了一大半入了她體內(nèi)。 蘇千云整個身體從床上彈了一下,被迫接收這么多混亂的記憶,她有些吃不消。 可她很快就想起來了,想起來蘇鈺就是圣佛,想起來嫚堯就是堯華。 心底里的恨意一下燒了起來。 圣佛是圣佛,蘇鈺是蘇鈺,轉(zhuǎn)世投胎了,蘇鈺就是她蘇千云的哥哥,嫚堯?yàn)槭裁匆獡屗母绺纾槭裁刺K鈺心里就只有嫚堯! 就連如今,這修煉的天才天賦——劍骨都被蘇鈺毀了! 記起來許多記憶又怎么樣??? 從前是這樣,所有人心里都是堯華! 她那么努力地奉迎所有人,但是在他們眼里,她就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凡仙而已,憑什么?她在凡界也是天之嬌女,也是天才,才能修仙成仙的! 只有玉離,只有玉離在她苦苦哀求在天界尋求一個位置時,他憐惜她,幫住她,那時候,她就決定了,她要與玉離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她要與他成為永生永世的道侶! 哪怕后來她出賣玉離,哪怕她后來誤導(dǎo)玉離,哪怕她后來聽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的話去利用了玉離,那也是為了他們以后能夠在一起。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玉離對她有心,可他為什么卻能對她說出心里只有堯華這樣的話來?! 她恨啊,她太恨了!所有的努力,就這樣化為泡影了。 既然玉離愛堯華,那她就努力成為堯華,這樣還不夠嗎? 如今她這副身軀與堯華何其相似?!這雙眼睛,這雙眼睛,如出一轍! 蘇千云心里的怨恨與怒火一叢叢地在心尖簇生,前世今生的恨在此刻凝結(jié),靈臺處忽然就聚起了魔氣。 心魔瘋狂肆虐地吞噬著她的理智。 “師尊,三日后,妖皇就要在無盡海域迎娶妖后了,我們的合籍婚典,是否也要提前呢?” 蘇千云抬起臉,用那雙像極了堯華的眼睛注視著玉離,像是要看進(jìn)他心里,像是要?dú)⒘怂男摹?/br> “噗——!” 玉離吐出一口血來,吐在蘇千云臉上,那雙眼上。 怎,怎么會……不可以,不行! 玉離的身體在發(fā)抖,幽寂就是那只朱雀,那么他要娶的人是……是堯堯! 玉離踉蹌著從床上起來。 蘇千云卻咯咯笑了起來,“師尊,你也要去參加他們的婚典嗎?帶上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關(guān)于堯華神女的,若是為了堯華神女,師尊,你只能成為我的道侶,我的人?!?/br> 玉離并不想聽。 蘇千云卻開了口,“師尊,當(dāng)初你刺入堯華神女的那一劍,很心痛吧?可是,那一劍為什么會令堯華神女神力散盡,神魂破碎呢?碎魂劍?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