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容虞點頭,說:“好看?!?/br> 沈映笑了起來,眼睛瞇了起來,軟長的睫毛向下微垂著,茶色的瞳孔里氤氳著笑意。 干燥蒼白的手指從容虞的臉龐滑過,道:“下次你或許可以不用偷偷看?!?/br> 沈映的手收回去的時候,容虞忽然發(fā)現(xiàn)沈映袖口處好像破了一處。 像是被什么東西掛開的一般,有一個小指指節(jié)一個那樣長的開口,有細(xì)小又柔軟的絲線叉開來。 這在沈映身上屬實是第一次見。 容虞指著沈映的手臂,道:“你的袖子破了?” 沈映抬起手臂,問:“哪里?” 容虞伸出手,把那個口子指給他看:“這里?!?/br> 沈映看著這個開口,沉吟片刻,道:“也許是在哪里沒注意掛開的吧?!?/br> 容虞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問:“沒注意?” 容虞雖然對常人的情感沒有什么共通能力,但是不代表她就是個小傻子,她知道沈映根本不可能讓一件已經(jīng)破開的衣服還穿在自己身上,畢竟沈映一直都是一個尤其嚴(yán)謹(jǐn)又尤其講究的人。 沈映面色不改,道:“怎么了嗎?” 容虞抿了抿唇,沒有拆穿:“沒什么?!?/br> 沈映的手指放在被掛開的那里,想了想道:“這件衣裳的料子是我姑姑賜的,全朝上下,只有五匹。” 容虞點了點頭,道:“哦?!?/br> 沈映繼續(xù)道:“這樣扔了實在可惜,但我前些日子見人有繡工處理這些衣裳時,總會往上面繡些東西?!?/br> 容虞:“哦?!?/br> 沈映:“……可是我總不喜除你之外的別人那樣碰我的衣裳?!?/br> 沈映說到這里,容虞蹙起眉,認(rèn)真打斷道:“既然如此,我又不給你洗衣裳,你的衣裳都是自己洗嗎?” 沈映唇角僵了僵:“……” 但容虞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怎么糾結(jié),直接問:“你剛剛想說什么?” 沈映道:“我想說,不如你來繡吧,繡完了交給我?!?/br> 容虞看了眼沈映袖口處的口子,猶豫了片刻,抬眼看著沈映,回答道:“我不會?!?/br> “我也不想去學(xué)?!?/br> 沈映收回了手,手臂垂下,那處故意被劃開的口子被遮掩住,他唇角弧度不減,帶著溫柔笑意,像往常的許多次一樣,從不勉強(qiáng)容虞。 緩聲道:“好,不繡沒關(guān)系?!?/br> 容虞低下頭,站起身來,道:“沐浴吧,要睡覺了?!?/br> 沈映道:“恩,我明天送你回去?!?/br> 習(xí)慣說起來,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習(xí)慣容虞的炙熱的感情,也習(xí)慣容虞近乎冷漠的坦率。 …… 第二天清晨,容虞從云徊樓走出來。 她還是沒有讓沈映送她,在沈映去上朝之后自己從這里出來了。 此時已然辰時了,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多了起來,小販叫賣的聲音起起伏伏,早市喧鬧起來。 容虞低著頭,從云徊樓里走出來,沒做多少停留,拐進(jìn)了一條人少的小巷子里。 容虞是第二天中午才回到郡王府的,她原本以為自己這個時候回來,多少會被大夫人或者什么其他人盤問,但是所有一切都出奇的平靜。 沒有一個人來問她昨天晚上去了哪。 府里的人多是來去匆匆,她才剛剛進(jìn)門,似乎就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壓抑的氣氛。 平靜著又不平靜著。 她隨手拉了個小丫鬟問,才得知是今天早上,容長兼那件原本已經(jīng)快要結(jié)了的案子又被重新審查,除此之外,還有幾年前的舊案,已經(jīng)容長兼從仕這么幾年來所有的過賬還有經(jīng)手的政令。 不是高淮的意思,也不是陸覃安的意思,而是皇帝親自下的命令。 皇帝雖然不怎么過問朝事,事情大多信任陸覃安和高淮,但皇權(quán)總是至高無上的,他們倆權(quán)利再大,也只能影響皇帝的決策,而不能決定皇帝的決策。 這事其實沒有那么復(fù)雜,只是那天碰巧皇帝覺得自己不能總是如此無所事事,心血來潮聽人說了會朝政,然后恰巧說到了容長兼,皇帝隨口多問了兩句,下屬多說了幾句。 于是皇帝便道: “居然在朕眼皮底下這樣猖狂?朕最不喜歡大街上出現(xiàn)這樣血腥的事情,不行不行,去好好查查?!?/br> “還有他以前的事,記得跟朕匯報?!?/br> 皇帝就恰巧挑在這幾天心血來潮聽聽政事,下屬又恰巧說起了容長兼,而帝王又恰巧對這事起了興趣。 而郡王府早就勢落,也沒有多少人愿意為容長兼說話,所以第二天,皇帝的命令就見了成效,而原本被大家意以為就快要出來的容長兼再次被扣押了在里面。 這中間仿佛又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一連串的發(fā)生,偶然又必然。 但這些事情的發(fā)生,就是真的只是郡王府過于倒霉還是因為其他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可容虞最開始覺得容長兼出不來,并不是因為這件事。 皇帝對容長兼的關(guān)注,不僅是對容圍,對容虞來說,也是個意外。 容圍不在府里,約莫又為了容長兼的事出去了。 事情發(fā)展成這樣,他能找的無非就是兩個人,高淮和陸覃安, 高淮性情難以捉摸,幫容圍的可能性并不大,而陸覃安又老謀深算,斷不會做沒有益處的事。 容圍是個自私的人,在府里所有人都在想容圍應(yīng)該怎么救容長兼的時候,容虞卻在想,他也許要放棄這個兒子了。 容虞回到她的院子,琉夏在她進(jìn)來的時候為她開了門,她低著頭,見到容虞回來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像是在忍著什么。 “…姑娘,你回來了。” 容虞聽清楚了她語調(diào)的不對勁,她目光掃過她,不帶絲毫的感情,像看一個什么不起眼的物什一樣。 她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并不理會她。 “姑娘,你…你累不累,需要奴婢去讓人燒水嗎?” 容虞自顧自的走進(jìn)門內(nèi),無視琉夏,就著房里的水盆仔細(xì)的洗了洗手。 琉夏的手僅僅的攥著自己的衣服,眼睛有些泛紅:“姑娘,你,你餓不餓啊,奴婢……” 容虞把手擦干凈,然后坐在桌子旁邊,看著站在她旁邊的琉夏,直接問道: “想說什么就說吧?!?/br> 琉夏倏然睜大眼睛,交握在腹前的手僵硬著,道:“……什…什么?” 容虞靜靜的看她:“你不是就等著我說這句話嗎?!?/br> “給你個開頭,想說什么就說出來吧?!?/br> 琉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形有些顫抖:“姑…姑娘?!?/br> “不說嗎?” 琉夏眼睛通紅,眼淚掉了下來。同以前的許多次一樣,她好像是個特別愛哭的小姑娘,以前每一次容虞受欺負(fù),她都會這樣哭,眼淚像不要錢一樣的往下掉。 “對不起……” “對不起姑娘…對不起……” “奴婢是……” 她哭的很厲害,甚至不敢直視容虞的眼睛,淚水砸在地上,嘴里不停的說著對不起。 容虞不語,就這么靜靜的看她,等她說出自己的意圖來。 半晌,琉夏才哽咽著:“夫…夫人說,她知道您可以救下大少爺,她…他讓您一定要救下他。” 容虞道:“倘若我不呢?!?/br> 琉夏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脊背顫抖著,道:“倘若您不救……” “她,她會毀了您的東西,還會…還會殺掉云徊樓的云袖姑娘?!?/br> 第四十九章 “……對不起姑娘,…… “……對不起姑娘, 奴婢真的沒有辦法,她…她威脅奴婢,奴婢真的……” 琉夏的頭低垂著, 語調(diào)里帶著哭腔, 跪在容虞面前,姿態(tài)極是卑微。 “姑娘, 您…您有辦法救大少爺?shù)陌?,姑娘您和顧大人那么好,一定有辦法的?!?/br> 容虞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琉夏被容虞看的心虛,她重復(fù)道:“奴婢…也沒辦法?!?/br> 容虞輕飄飄問:“那她們威脅你什么了?!?/br> “不是說身不由己嗎?” 空氣陷入了寂靜,琉夏張了張嘴, 不敢直視容虞的眼睛, 她頓了半晌, 才顫顫巍巍的開口: “是…是我阿婆?!?/br> “我阿婆被葬在南郡山上, 大夫人說…如果我不聽她的, 她們就把我阿婆的尸體挖出來,我不敢……” 容虞點了點頭,就在琉夏以為容虞信了的時候, 容虞忽然道: “你已經(jīng)同我說明你的意圖了便不必美化自己的, 不要自欺欺人了?!?/br> 琉夏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你居然也會拿你阿婆出來拿出來當(dāng)借口嗎,我以為你不會拿她當(dāng)自己貪圖富貴的借口的?!?/br> 琉夏猛然睜大眼睛,臉色說不出的復(fù)雜, 難以置信又帶著被戳破的羞恥:“您…您知道?” 容虞淡淡道:“我不知道,亂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