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兩個孩子如今一個在箱子外面，一個還在暖箱里，親眼目睹這樣的顯著差別讓他更加意識了他們身體素質(zhì)的不同。

    修在一邊和醫(yī)生低聲交談，阿爾弗雷德俯身觀察自己的大兒子，忽然，就好像察覺到有人凝視一樣，卡洛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像許多嬰兒那樣一醒就開始哭，反而安靜地躺著，眨著眼睛觀察箱子外的人。

    兩雙淡金色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哥哥！”阿爾弗雷德低聲呼喊，“哥哥你快點來看！他在看我！”

    修走了過來，和阿爾弗雷德并肩站在一起，箱子里的小嬰兒微微動了動腦袋，看向新來的人。

    不知怎么的，修與他對視，忽然感到一種熟悉。違和，但是熟悉。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因為這令他想起了剛出生的阿爾弗雷德。然而事實上，阿爾弗雷德出生時修才七歲，時至今日已經(jīng)幾乎不記得那個小嬰兒的長相細節(jié)，就連發(fā)色都要靠照片確定。

    又過了一會兒，阿爾弗雷德高興地說：“哥哥，他們長得很像你。”

    修這才意識到，那違和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卡林在哭，不太看得清楚，但卡洛很安靜，這讓他的容貌和神情看上去都格外地像自己。

    一個有阿爾弗雷德的眼睛，阿爾弗雷德的頭發(fā)，卻……長得很像自己的嬰兒。

    修退后了一步，就好像忽然詫異地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事實似的：這不僅僅是阿爾弗雷德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兒子。

    “他們更像你?！毙拚f。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下意識地回了這樣一句。

    “文化大臣約了我議事，我要回去準備了。”

    修突兀地說，沒等阿爾弗雷德說什么，匆匆離開了。

    他剛剛走出嬰兒房，后面追出來一個侍從，恭敬行禮道：“殿下，陛下要我扶著您回去。”

    自從修可以下床行走，都是阿爾弗雷德親自扶著的，可是現(xiàn)在，他卻只派了一個侍從出來。

    在兒子和修中間，他選擇了待在那里陪著兒子。

    這還是第一次，阿爾弗雷德竟然在別人和他中間選擇了別人。對于修來說，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無論為了輔佐他，還是對付他，亦或者為了征服占有他，阿爾弗雷德的注意力永遠都是只集中在他身上的。

    可現(xiàn)在不是這樣了。阿爾弗雷德的注意力被奪走了。

    修只覺得心情沉到谷底，語氣也控制不住地降至冰點。

    “不用。”他說，并不理會侍從的跟隨，轉(zhuǎn)身離開。

    第八十九章 儲位

    阿爾弗雷德坐在嬰兒房的里間，卡洛正在被醫(yī)生喂食某種液體，沒有人說話，只有保溫箱中嬰兒吮吸的聲音。

    皇后剛剛離開時，有醫(yī)生來和阿爾弗雷德說話，被莫名其妙地呵斥了一句“閉嘴”，于是直到現(xiàn)在，都沒人敢再出聲了。

    明明皇帝進來時還很高興，可皇后一走，他的臉色當即變了，只是坐在那里沉默地看著醫(yī)生們擺弄卡洛。

    說是看著，但任誰都看得出，皇帝并沒有真的在“看”，只是視線落在那里罷了，他正陷入某種沉思。

    過了一會兒，卡洛的這一餐結束了，又沉沉睡去。醫(yī)生們輕聲告退，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個房間，不想待在喜怒無常的皇帝身邊。

    阿爾弗雷德走過去，仔細端詳熟睡的小小嬰兒——確實，和自己也很像。

    “抱歉?！彼p輕地對卡洛說。

    在無人可以聽見的空房間里，他對自己的兒子低聲傾訴。

    “我嘗試過了，但他對你們沒有興趣?！?/br>
    “這不正?！?，也許不正常的是我。畢竟你們是他意料之外的產(chǎn)物，從頭到尾，他都只是為了滿足我的愿望而已。我靠著詭計得到了你們，又靠著詭計留下你們，可是最后，終究得不到我最想要的?！?/br>
    “奢望著靠著你們和他更進一步，是我想得太多了。他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不可能因為有了孩子就失去自我，也不可能因為你們?nèi)ネ讌f(xié)什么?！?/br>
    “當然了，這是好事。正因他是這樣的他，我才這么著迷?！?/br>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件事。他確實不喜歡我。抱歉，連累你們了?！?/br>
    尚且無法聽懂人言的嬰兒睡熟了，小小的胸膛起伏著。阿爾弗雷德自嘲地一笑。

    “他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的兒子。”

    阿爾弗雷德回到寢殿的時候，修正在那里等著他。

    “不是去見文化大臣嗎？”阿爾弗雷德問道。

    修聽了這話停頓了片刻，沒有回答，而是對仆從們說：“你們出去吧?！?/br>
    仆從們離開了，從外面關上了門。

    “怎么了？”阿爾弗雷德問。

    “醫(yī)生說，再過一段時間，卡洛也可以出暖箱了?！?/br>
    “對。”阿爾弗雷德簡短地應道，等著他說下文。

    他知道，修一定有下文要說。

    修猶豫了片刻。

    但他知道，他不能猶豫，一定要說出來了。不僅僅是因為時間上快來不及了，而且……他忽然升起了某種愧疚，對這兩個孩子，尤其是對卡洛的愧疚。

    自他們出生，他一直將他們視為阿爾弗雷德的繼承人和兒子，皇儲和皇子，皇帝和大祭司的后代，圣三角的融合血脈……唯獨沒有將他們視為他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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