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啊，你跟他關(guān)系太好，我覺得很難過?！绷炙萦晷θ莶蛔?，這樣燦爛的笑容下，他輕描淡寫的話就好像是在開玩笑一樣，“每次你跟我說要和他出去玩的時候，我其實都很不開心，覺得自己又要變成一個人了……但要是這么跟你說的話，就顯得我好像很小氣一樣?！?/br>
    “可是……”羅筱抿了抿唇，提醒道，“你也交了新朋友啊。”

    “是啊，我自己也覺得我很無理取鬧啊。我認識了很多新朋友，然后不讓你去交朋友，這樣很過分啊?！绷炙萦晏谷坏?，“所以我一直沒有在你面前說過這種事情，但你問我的話，我當然要說我是很討厭他啊?！?/br>
    他垂下頭，像是小孩子犯錯一樣低聲道：“我知道我這樣不好，但真的心里很難受……可能我就是那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人吧，對不起，要是你想讓我也喜歡他，跟他做好朋友的話，我做不到?！?/br>
    實在是沒想到林溯雨給出的理由那么小孩子氣，羅筱有些哭笑不得。他之前想過許多林溯雨可能給出的理由，萬萬沒想到最后全撲了個空。

    剛才林溯雨的那些話，翻譯一下大概就是——

    你跟他玩得太好了，我不開心！明明我倆才是好朋友，你不準跟他的感情比我們倆更好！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羅筱又是想笑又是無奈地吐槽道：“……小學生嗎你是？”

    明明在別的地方顯得成熟又冷靜，偏偏在這種時候顯出根本不符合他平時樣子的幼稚態(tài)度，羅筱總覺得自己此刻心情仿佛微妙地和剛才的柏北洋重合了。

    “本來，你不問的話，我就不說了……我也不想耽誤你交朋友，而且說這種話感覺像是我心眼很小一樣?！绷炙萦暌ё〈?，“……你要是開心的話，我覺得就好了?！?/br>
    他老實低頭擺出了認錯了態(tài)度，說出這種話他早就做好了被教育的準備，就在他有些自暴自棄的時候，突然感覺頭上被輕輕彈了一下。

    “我發(fā)現(xiàn)你今天真的不太對勁……”羅筱揉了揉他滿頭的金毛，“你和媽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讓你變成一個人啊?！?/br>
    林溯雨沉默地看著他，半晌，發(fā)紅的眼眶中才涌出淚來：“沒有什么永遠的，你知道我不相信這個詞的，怎么可能會有永遠啊……”

    “溯溯，mama和爸爸會永遠愛你的。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喔?！?/br>
    這么說著“永遠”的他們，現(xiàn)在真的永眠在了地下。

    留他一個人無助地擦拭著滿手仿佛永遠也擦不干凈的鮮紅液體，仰望著天空中綻放的蒼白色煙火。

    “根本、沒有永遠……會變的，都會變的……”

    強迫自己在羅筱面前裝出堅強鎮(zhèn)定模樣的林溯雨覺得自己好像又要崩塌了，他抬起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但越來越多的水珠爭先恐后地滲出，洪水決堤一般爬滿了臉頰。

    “別在我面前說‘永遠’了，給我希望以后又離開，這樣也、太過分了……”在發(fā)覺自己根本掩飾不住臉上的淚痕后，林溯雨推開了羅筱，踉蹌著走到自己的床鋪邊，一頭將自己蒙進了被子里，咬住被角努力讓自己不要發(fā)出嗚咽聲來。

    這種能讓人痛到全身發(fā)抖的虛弱感，就好像是之前十年所有被他強行壓抑、無視，甚至自我催眠到全然忘卻的恐懼集中在這一刻盡數(shù)爆發(fā)出來了一樣。

    從小就知道怎么笑最討人喜歡、靠燦爛的笑容來博得其他人一點點喜歡，被粉絲說著“哥哥笑起來最好看”的林溯雨，如果連笑容都無法維持住的話，要怎么辦才好啊。

    “溯雨……”

    拜托了，請不要再說話了……

    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啊。

    如果要拋棄他的話，不要在他面前說出來，可以嗎？

    “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很厲害的人，無論做什么都很好，很完美……有的時候在你面前，我會覺得有些自卑，跟你一比的話，我顯得好像就太普通，也太平凡了。”

    “我以為，像你這樣什么事都可以做到很好的人，應該是很自信，內(nèi)心很強大的……所以，我一直覺得，你其實不太需要我，沒有我的話，你自己也是可以過得很好的?！?/br>
    “現(xiàn)在才知道你一直這么害怕，真的很對不起?！?/br>
    被子透出少量的光線映入少年啜滿淚水的眼眸，在黑發(fā)少年的絮絮叨叨中，他的淚水溢出得愈發(fā)兇猛起來。

    “十年前第一次見面，其實我是不高興的……因為覺得家里頭多了一個人，心里頭很別扭，覺得很奇怪，就好像在家里的地位不再特殊了一樣。所以你過來喊我‘哥’的時候，我沒理你……”

    “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能跟你成為一家人，大概是這么多年來發(fā)生在我身上，最好的事情。”

    “無論未來發(fā)生什么，你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真的?！?/br>
    好半天，毫無動靜的被子里才傳出了他還帶著鼻音的聲音：“你發(fā)誓嗎？”

    “我發(fā)誓。”

    “不管我變成什么樣，你都不會嫌我煩嗎？”

    “嗯?！?/br>
    林溯雨把被子掀開一個角。

    團在被褥里的金發(fā)少年像是蜷縮在羽絨堆里的貓咪，怯怯道：“……不笑，也可以嗎？”

    黑發(fā)少年鄭重道：“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br>
    想到林溯雨之前的“光榮事跡”，羅筱默默打了個補丁：“寫在法條上的那些，還是不可以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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