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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接雨忽然一怔,好似啞了喉,猛地紅了臉。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指向了他從未想過的地方。 他吶吶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最后逃避似跑出了盛云霄的屋子。 然后一整日都避著盛云霄,武課亦是自己練劍,沒同他說話。 也由此發(fā)現(xiàn),若他不開口,盛云霄似乎與他也無話可說。 好在他還有親兒子雪茶。 吃飯睡覺擼雪茶,午后去上煉丹課也帶上了它,以防這個小東西趁他不在又窩到盛云霄懷里。 落雪飛花谷幾人依舊告假。卻沒想到,方瑤一臉好奇走過來,問他:早課后應暮歸攔住他和盛云霄,是不是給師叔送了什么東西? 程接雨:??? 他一問才知,上午應暮歸歸還劍穗那一幕被人瞧見了,后來竟然傳出應暮歸對云霄仙尊有意的傳聞。 “如今眾說紛紜。”方瑤給他解釋,“最可信的便是說應師兄其實早就愛慕云霄師叔,只是一直不敢說,如今得知師叔收了別人的姻緣繩,便想表明心意為自己爭取一番?!?/br> 程接雨:“……” 他無言以對,只能對編出這個瞎話的人贊一聲編劇鬼才。 方瑤又道:“只是如今大家依舊不知道云霄師叔手上的姻緣繩是誰送的,也沒有任何人出面承認?!?/br> 程接雨悄悄拉下衣袖藏住手腕上的姻緣繩,無比后悔沒有早點把它取下來。 夜里他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他正在編穗子,身邊似乎有女子的聲音在教他,可惜內(nèi)容聽不真切。 但他手上動作不停,一枚紅穗子在手中逐漸成型,竟與白日見到的那枚一模一樣。 夢中的場景一轉(zhuǎn),白雪皚皚卻鮮花怒放的院子里,身長玉立的男子正在練劍。 “盛云霄!”他朝那人跑過去。 對方收劍回身轉(zhuǎn)過來,是他熟悉的模樣。 “看!”他拿出新編好的紅穗子,“原先那個丟了就算了,我送你一個新的?!?/br> 他拿過對方的劍,將紅穗子系到劍柄末端,“這個可是我親手做的,不許再丟了?!?/br> 盛云霄笑著對他說:“好?!?/br> 程接雨這次沒有驚醒,而是極為平靜地睜開眼睛,眼前仿佛還能看見師叔臉上那抹溫柔的笑。 他捂著怦怦直跳的心口,心想:你完了程接雨!你不但對師叔有了非分之想,你還想取代那個人在師叔心里的位置。 他竟然憑白天師叔和應暮歸的對話勾勒出一段夢境。 夢在落雪飛花谷,師叔丟了那枚方師叔送的紅穗子,然后他親手做了一枚新的送給對方—— 程接雨抬起另一只手捂住眼睛,酸澀的情緒漸漸取代了方才的悸動,充斥著整個胸腔。 盡管他不愿意承認,但也意識到,夢境映射的是他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 渴望自己取代那個曾陪伴師叔的方掬水。 手腕上的姻緣繩搭在了鼻尖,竟然能聞到屬于師叔的淡淡氣味。 在這一刻,為何昨夜那么委屈,為何又答應交換姻緣繩,為何一直那般在意師叔的過去,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想把師叔據(jù)為己有。 不留任何余地的。 全部為他所有。 醒來后他依舊去上早課,只是連續(xù)兩日沒讓盛云霄送他。 卻不知盛云霄其實一直遠遠跟在他身后,默默護送他。 上完早課程接雨又去了靈溪藥谷,澆了水,除了草,甚至松了松土,消磨夠了時間才回到歸雪峰。 盛云霄照舊坐在窗前等他回來上武課,雪茶照舊窩在他腿上,一切照舊,不同的只是他與盛云霄手上多了兩根姻緣繩。 程接雨忍不住想,有沒有可能,師叔提出與他交換姻緣繩的原因,與他答應交換的原因是一樣的? 有沒有可能,他們的心意是互通的? 有沒有可能,他將來能勝過“小師哥”在師叔心里的地位? “師叔。” 單方面冷戰(zhàn)十二個時辰后,程接雨開口喊了對方。 盛云霄沒有任何遲疑地朝他“看”過來。 程接雨忽然意識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醉酒后的胡鬧,事后的逃避,通通被對方包容著。 師叔從未對他不耐或同他置氣。 他心中一暖,跑到窗前,目光含著期待又略帶試探,“我想看看您的歸雪劍?!?/br> 他也是從《鎮(zhèn)魔列傳之九霄雙璧生死別》里知道,盛云霄十七歲滅幽魘魔門之時用的便是歸雪劍。 早在那時,他的劍便以扶云九霄宗的歸雪峰命名,想必也與方師叔有關。 如今師叔雖然教他武課,卻始終還沒有動用過歸雪劍。所以程接雨也未曾見過。 他想看看這把劍,再問問師叔,愿不愿意像他夢里那般,換一枚新劍穗。 盛云霄沒有絲毫猶豫,召出了歸雪劍。 程接雨來不及欣賞它凜冽銳意的劍氣,就在看見劍柄上那枚鮮紅的劍穗之時腦子轟然一炸,怔在原地。 ——師叔的劍穗,不是丟了嗎? 舊劍穗在應雪蓮谷主手中保管了二十余年,此時劍上的穗子又是哪來的? 是了,夢里的他能想到送師叔一個新的,方師叔自然也能想到。 遲了,一切都遲了。 他與師叔相遇之初便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