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曼曼以為她能做一場美夢，事實卻并非如此。她的夢境光怪陸離，幀幀畫面掠過，帶亂思緒，壓得她心口沉重，四肢無力。許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啟動了，她撐到極致時，匆匆擺脫夢的追逐，回到現(xiàn)實。

    她睜眼，映入眼簾的是裴源的睡顏。他的眉毛濃而不粗，近看透著股秀氣，遠看又很英挺，能長成這樣，應該很費運氣。

    張曼曼被自己的冷幽默打動，扯扯唇角。

    她剛醒來，神智恍惚，腦子里塞了塊豆腐，思考能力直線下降，笑到一半忽然止住，調(diào)整姿勢平躺，對天花板發(fā)呆。

    就那么神游天外，無意間睡過去了。

    一覺醒來，身邊的裴源已經(jīng)清醒，坐著敲鍵盤，筆記本電腦發(fā)出的冷光籠住他的臉龐，如同結(jié)了層薄薄的冰霜。張曼曼俯視他，感覺分外不真實。

    裴源似有預感，扭頭對上她的眼睛，敲鍵盤的手指一頓，左手伸向她。她會意，撐著胳膊起身，鉆進他懷里。

    張曼曼的眼皮子還很沉，無精打采的，隨意瀏覽屏幕上的內(nèi)容，看得頭疼。她的專業(yè)是工業(yè)設(shè)計，和計算機最相關(guān)的部分就是叁維建模，編程語言這方面，只會一點C語言和python，根本不可能看懂他做的東西，“這是哪個項目？”

    裴源知道說得太復雜會觸及她的知識盲區(qū)，簡要地答，“深度學習相關(guān)?！?/br>
    她對這些名詞沒有深入了解，似懂非懂地問下去，“你以后會申CS嗎？”

    “會，”裴源不假思索地答，“怎么忽然這么問？”

    張曼曼暫時不想告訴他真實原因，“現(xiàn)在不都流行CS本科跨金融，搶商科同學的飯碗嘛?！?/br>
    裴源側(cè)耳傾聽，半點沒留意她話里的意思，單注意她調(diào)侃的語氣，有被她可愛到。他捏住她的胳膊，把人往上提了提，順勢抱住，“不跨?！?/br>
    張曼曼的眼角余光掃過他有力的手臂，拉拽她心臟的那根弦繃緊，沉默片刻，沒再問他的事，說起自己的事，“我還不知道以后干嘛呢?！?/br>
    “別擔心，”裴源不想她太過焦慮，安慰她，“現(xiàn)在還早，你多想想?！?/br>
    張曼曼一提這事就愁眉苦臉的，也顧不上之前設(shè)計好的問題，“你又不是不知道U大有多卷，我怕了，我現(xiàn)在天天都覺得我會畢業(yè)即失業(yè)，落到風餐露宿的下場。”

    “有這么嚴重？”

    他似笑非笑，聽得出那并非她的真心話。U大本科含金量很高，想失業(yè)還挺難的，最多是工資低一點。總之，只要肯找，就不會餓死自己。

    張曼曼沉重地嘆口氣，“我太難了?！?/br>
    她挺苦惱的樣子。

    裴源輕吻她的額頭，望向不遠處的灰色地板，似在發(fā)呆，又似沉思。

    二人各懷心事，但那并不是太過急迫的事。對她們而言，暫且能夠消化。因此，接下來的一周里，誰都沒有再提關(guān)于未來的沉重話題，每天的活動無非是吃飯、睡覺、玩、學習和zuoai。

    張曼曼計劃下學期或下下學期考一次雅思，順便參加上半年的某工業(yè)設(shè)計大賽，而裴源有項目要做，時不時會和導師線上開會，都挺忙碌。

    壓力催生動力，無論是學習上的動力還是床上的動力。

    當然，或許，不僅限于床上。

    張曼曼披頭散發(fā)，裹著條毯子，懨懨地趴在會客廳沙發(fā)上，食指纏住發(fā)尾打圈圈。很有rou感的手臂伸平了，像在模仿貓咪的板鴨趴。

    半個小時前，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建模，身旁的裴源卻心血來潮，電腦一放，對她又吻又哄的，哄得她意亂情迷，一不小心答應了他的請求。得到她的允許，他當即得寸進尺，攔腰抱起她，非要在落地窗前做。

    張曼曼有一點恐高，裸背剛抵住玻璃落地窗，腿就軟了，不由自主地幻想身后的畫面，感覺自己的身體懸在半空中，下一秒，尖銳的玻璃片將劃破她的肌膚，擊中她的胸口，令她墜落。

    她壓不住好奇心，偷偷往后掃一眼，所見的無非是渺小的城市建筑和空曠的天際，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她雙眼緊閉，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下身也越縮越緊，絞得他直吸氣。他不得不多使出幾分力道，免得陷入她編織的陷阱中。

    裴源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用足力氣按住她的后背，沉腰擠進她的身體里。

    她張著唇，失神道，“輕點……嗯……阿源，輕一點。”

    裴源輕咬住她的下唇瓣，舌尖舔過唇紋，溫柔地撩撥她。張曼曼被他舔得癢癢，要躲閃，他及時按住她，挺腰深入，就著她最敏感的點磨，弄得盤在他腰上的那雙腿夾得更嚴實。

    張曼曼的身體一直在抖，眼里看不見任何景物了，留在她眼中的，唯有一片霧茫茫的白，以及傾瀉而下的山泉。

    此時，淅淅瀝瀝的滴水聲沖破霧氣，她驀地驚醒，一股氣悶在肺里，狠狠地咬在他肩上，留下一個月牙印。

    那個月牙印挺深，都滲血了，可現(xiàn)在的張曼曼回想起來，不僅不心疼，還遺憾當初沒咬重一點。

    因為，他竟然忘記要開臨時會議，做到一半跑去開會了，真是豈有此理！

    張曼曼捶捶身前的枕頭，把它捏到變形又踢開。經(jīng)此一事，她發(fā)誓開學前不會再跟裴源做任何負距離接觸的事。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干柴烈火相碰，燒不起來才怪。

    這團火焰燃了好幾天，直到開學日到來，才終于熄滅。

    開學日，一個令人難過的詞，標志著小情侶的短期同居生活正式結(jié)束，以及，禁欲生活的開始。鄭霓還拿這事打趣她，“學校周圍的小旅館和酒店生意很火爆，你也去貢獻一份錢？”

    張曼曼斜睨她，細思半晌，撲過去掐她脖子，儼然是被說中了心事。

    她的確是那么想的，但沒有實現(xiàn)，只因裴源實在太忙，神龍見首不見尾，連一起吃晚飯都變成一件奢侈的事。

    張曼曼不想過度打擾他，況且她自己同樣有事情要做。很多大型企業(yè)的暑期實習招聘會在叁四月開始，她必須開始著手準備。所以，倒沒太放在心上，忙碌自己的事去了。

    人一忙起來，時間便如潺潺流水般低調(diào)地淌過，她再回過神，已是叁月末。

    叁月末的F市，送走陰郁的綿綿細雨，迎來明媚春光。

    U大校園的湖畔周圍，櫻花開得恰到好處，粉白花蕾點綴縱橫交錯的黑色枝椏，花木疏影投到嫩綠色草地上，輝映成趣，生機勃勃。

    張曼曼撐著下巴，欣賞春花爛漫的美景。微風起，卷起片片粉白花瓣，裹挾它們，游離于天地之間。

    “在看什么？”

    她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下意識答，“看花，漫無目的，不知去處……的花?！?/br>
    裴源最近總感覺她心里有事，聞言，有所領(lǐng)悟，打趣道，“你又不是它們，怎么知道它們沒有方向？”

    張曼曼瞬間惆悵不起來，可還得嘴硬維持她的觀點，“你又知道它有方向？真是煩死人了?！?/br>
    裴源欣然一笑，坐在她身旁，端起她的咖啡喝了一口，張曼曼趕緊搶回咖啡，“自己買去?！?/br>
    他習慣了張曼曼的小脾氣，并不在意，捏捏她的臉頰，問：“曼曼，你在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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