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大樓雖然物品更為齊全，但是經(jīng)常能來百貨大樓購物的還是少數(shù)人，如今不年不節(jié)的，進(jìn)來的人不多，也就談不上擁擠。

    兩人先是來了擺放著食品的柜臺，上面擺放著各式糕點糖果，有綠豆糕、桃酥、米花糖、糖角還有糖果，紅的，綠的，黃的，花花綠綠地堆在那里，看起來十分好看。

    “晚晚，要不要買些糕點糖塊的？”至于給家里人買倒是不至于，因為陸維東這次回來，該買的已經(jīng)買了，帶媳婦來肯定是要專門買給媳婦兒的。

    清萱淡淡地掃過那些糕點糖果，這些東西做的不是很精致，而且，“算了吧，我不喜歡吃太甜的。不過，我們要不要買一點回去給爹娘他們？”

    清萱背對著柜臺，小姑娘清脆悅耳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柜臺后面站著的售貨員耳朵里，售貨員翻了一個白眼，心道：他們百貨大樓的東西，可都是稀罕貨。這小姑娘怕不是沒錢吧？還說什么不愛吃甜的，到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看哪個不愛吃甜的？看這衣服穿的土里土氣的，肯定是哪個大隊出來的窮村姑！

    “不用，這些東西我前幾天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帶給爹娘了?！标懢S東特別淡定地回答，“你看看你要買什么？”

    陸維東倒是說的大方，他似乎忘記了一件事，他不是除了返程回德州的車票錢和路上需要買飯的錢，其他都給清萱了嗎？咳咳，當(dāng)然，給媳婦買東西的錢還是有一點的，幸虧清萱沒有買買買，要不然就要清萱直接付錢了。

    “好吧?！鼻遢纥c了點頭，但還是想到，最好回去的時候給陸家人帶著東西，所謂的人情世故嘛，她懂得很。

    兩人在一樓轉(zhuǎn)了一圈，在售貨員鄙視的眼神最后空著手去了二樓，二樓的區(qū)域不如一樓廣闊，主要買的還是衣服，男的女的都有，比公社大隊里人穿的自然是要好上許多的。

    長袖的燈芯絨排扣連衣裙，衣服褂子，還有那雪白雪白的襯衣排排掛。

    看來看去，清萱始終覺得這些衣服的做工和布料太差，雖然現(xiàn)在的人們很推崇機(jī)器做的衣服，覺得時髦覺得普通老百姓穿不起。

    可是，機(jī)器做出來的東西都是千篇一律的，真的有那么好嗎？再精密的機(jī)器，也不能做出手工刺繡的活靈活現(xiàn)，失去了那種獨一無二的感覺。

    最后清萱選擇了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衣和一條兩只指來寬的鵝黃色絲巾。

    “馬上就是夏天了，三伏天穿長袖會不會有些熱？”陸維東對于清萱要買什么，當(dāng)然不會有意見，但是馬上就三伏天了，三伏天穿長袖，確實有些熱。

    而且，的確良十分流行，受人推崇，但有不容忽視的缺點。比如說，穿在身上不貼身，倒是是披了一層塑料布，冬天不御寒，天一涼，就覺得冷，夏天透氣性差，天一熱，悶得慌，又不吸汗，一出汗，就粘在身上。

    “還好?！鼻遢娌懖惑@地說道。

    作為一個古人，清萱執(zhí)著地認(rèn)為露胳膊露腿那就是儀容不整的表現(xiàn)。唯一的一件白色襯衣，還是清萱實在不想穿李建英小姑娘俗里俗氣的花布衫了。

    花團(tuán)錦簇當(dāng)然不難看，但是不能都雜亂地堆在一起，那樣真的很辣眼睛，其實今天清萱都不是很想出門的。

    第九章 吃飯中的誤會

    在百貨大樓晃悠了一圈，又買了一些吃食，已經(jīng)到了正午，兩人來到國營飯店門口，門口旁邊擺了一張牌子，用粉筆寫著“不許打罵顧客”。

    里面有個胖胖的中年女人站在一張桌子前，一臉不耐煩地說，“你們要吃什么？”

    桌子旁坐著兩個衣著樸素的人，有些局促地說道：“來兩碗面條，一盤青菜?！?/br>
    “知道了。”中年女人，翻了一個白眼，朝那兩個人收了錢和糧票就到后廚吩咐大師傅做飯了。臨走時還不忘嘟囔著，“窮酸鬼，吃不起就別來國營飯店！凈耽誤老娘時間！”

    這中年女人就是國營飯店的服務(wù)員，她的工資都是國家給發(fā)，不管飯店營不營業(yè)，她的工資都是照發(fā)，因此底氣足得很。

    國營飯店，顧名思義，是屬于國家經(jīng)營的，能夠在國營飯店工作是一件極為體面的事。大多數(shù)人，如果能在國營飯店吃一次飯，是值得吹上一兩個月的大事情。

    等陸維東和清萱進(jìn)來時，那個中年女人正坐在收錢的臺子后面織毛衣，聽到門被推開，頭也不抬，“自己找位置坐！要吃什么？”

    “一盤鍋包rou，一盤醋溜白菜，一盤木須rou，四個豬rou包子，一斤米飯?！标懢S東的聲音不算高，但是十分清晰地傳到中年女人的耳朵里。

    “不用這么多吧？”清萱對菜和包子沒什么意見，但是這個飯是不是有些多了？

    “你早上吃得也不多，現(xiàn)在都到中午了?！标懢S東似乎對清萱的食量有什么誤解，拍板決定，“就這些！”

    中年女人想著，這進(jìn)來的腳步聲聽著也不多啊，點的都是硬菜，她倒是要看看這人是誰。

    不抬頭倒好，一抬頭，就看見看到陸維東穿著軍裝，身邊帶著個長得十分俊俏的小姑娘，瞬間熱情高漲，“里面走，里面有位置！”

    在這個時代，人們對軍人都有著極高的熱情，建國才二三十年，吃過戰(zhàn)爭的苦頭，就會對保家衛(wèi)國的軍人打心底里的敬佩。

    中年女人收了錢和糧票，熱情地說道：“我這就讓大師傅做去！”

    “哎，大姐，我們的面條和菜呢？咋還不上來？”先前點菜的那兩人，大中午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還沒見到吃的，見中年女人要再去后廚，忍不住問道。

    “叫誰大姐呢？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紀(jì)！”中年女人兇巴巴地瞪了出聲的那人，“催什么催？從小到大吃屎長大的?。坎恢雷鲲堃惨獣r間?。俊?/br>
    那人不敢再催，悻悻地低下了頭。

    由此可見，在任何時候，女人都是特別在意自己的年紀(jì)。

    過了一會兒，那中年女人端著一個托盤上來，先給隔壁桌的面條和青菜給端過去，又陸續(xù)把陸維東要的菜送過來。

    木須rou和醋溜白菜，清萱倒是大約見過，只是有一道鍋包rou，看起來有幾分像櫻桃rou。三道菜，都是分量滿滿，誠意十足。還有四個包子皮薄餡大，大概有成年人手掌心那么大，還有一盆冒尖的米飯。清萱目瞪口呆地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飯菜，這些東西比她想象中得還要多。

    “這菜都齊了?！敝心昱四闷鹜斜P，笑著說道：“大兄弟，你這是當(dāng)兵回來的吧？這是你妹子？有十六七了吧？家里有沒有說人家？我鄰居家有個小伙子就挺不錯的，要不要我介紹一下？我看這小姑娘長得怪俊的?！?/br>
    清萱現(xiàn)在看上去雖然很是削瘦，但是五官和精氣神在那里擺著，雙眼明亮有神，微微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看上去非常討喜。

    中年女人連珠炮似的發(fā)問，問到最后，陸維東臉都黑了，“大姐，這是我媳婦兒！不需要什么對象！”

    所以，別亂牽紅線行不行？

    “喲！原來是對小夫妻??！”中年女人臉上有些訕訕，復(fù)猶疑地看了看清萱，再看陸維東，還是覺得有些不大對，陸維東看別人的時候一臉嚴(yán)肅，膚色又是偏深的小麥色，看起來倒像是已經(jīng)二十七八了，清萱坐在他旁邊，顯得格外嬌小，身量單薄，也才十六七歲的樣子，總的來說，這兩人看上去年紀(jì)差距也挺大的。

    “這年紀(jì)看著差挺多的?。　敝心昱藫u了搖頭，抱著托盤就轉(zhuǎn)身往收錢的臺子走去。

    陸維東十分納悶，“她這是什么眼神？”

    清萱見陸維東臉色發(fā)黑，忍不住發(fā)笑，輕聲道：“別人一時沒看出來，也不是人家的過錯。”

    李建英這個身體今年才剛滿十七歲，陸維東今年呢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正常情況下，以陸維東的外形條件，絕對不缺說親的人，應(yīng)該是早早結(jié)婚，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都該做父親了，與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是有那么一點不搭。

    陸維東一臉悲憤（大霧），“晚晚！”

    “好啦！已經(jīng)正午了，要吃飯了?！鼻遢嬲Ａ苏Ｑ劬?，然后指了指門外高懸的太陽。

    陸維東：怎么有種哄孩子的感覺？而且，還是被哄的那種。

    兩人開始吃飯，清萱率先把筷子伸向那道類似櫻桃rou的鍋包rou，輕輕咬了一小口，這鍋包rou看起來與櫻桃rou有幾分相似，可吃起來，與櫻桃rou的味道又不大相同。

    三道菜，清萱分別夾了幾筷子，吃了一點米飯，又吃了一個包子，就放下了筷子。

    陸維東要了一斤米飯，等吃到最后，他對自己的這個決定懷有深深的恨意，實在是浪費，以他平時的食量再加上清萱吃的那么一點，剩下的還有，三個皮薄餡大的豬rou包子。

    “那剩下的這些都要你一個人解決了?！鼻遢鎸ι狭岁懢S東的眼神，笑著說道：“不要看我，我已經(jīng)吃飽了?！?/br>
    好在，努力拼拼，沒有浪費糧食。對于陸維東而言，偶爾多吃一點，都是正常的消耗，夜跑個兩公里，還擔(dān)心積食嗎？

    于是乎，兩個人吃飯完，慢悠悠地推著自行車在大街上溜達(dá)了一圈，消消食。

    這年頭，消食可是個新鮮詞，大多數(shù)人都還在為了溫飽而努力。

    小劇場

    陸維東：風(fēng)評被害！我今年才25歲好不好！我才比我家晚晚大八歲！八歲！

    注：鍋包rou，原名鍋爆rou，光緒年間創(chuàng)始自哈爾濱道臺府尹杜學(xué)贏廚師鄭興文之手。鍋包rou是將豬里脊rou切片腌入味，裹上炸漿，下鍋炸制金黃色撈起，再下鍋勾芡即成。

    第十章 買書

    吃完中午飯沒多久，兩個人就溜達(dá)到了書店。這時候的書店并不是很吃香，有些門庭冷落的味道。

    一整面的墻壁掛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鴪?，房頂牽了繩子，用木夾子夾著一張張照片畫報。售貨員坐在一個長長的擺滿書籍的玻璃柜后面，無所事事。

    書店內(nèi)有幾個穿著列寧裝，胸口的口袋里插著一只鋼筆的人在書店里來回轉(zhuǎn)悠，但是也沒見人去玻璃柜臺那里結(jié)賬。

    好不容易又進(jìn)來兩個人，書店里的售貨員也沒有多大熱情，不咸不淡地說道：“要買什么書？都在架子上擱著，到我這里結(jié)賬就行?！?/br>
    反正這時候能在縣城里工作的人都牛氣的不得了，這個態(tài)度，清萱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陸維東帶著清萱朝一個方向走去，清萱就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那些書上。

    都是彩色封面，有的是紅旗飄揚(yáng)人民幸福地坐在什么機(jī)器上揮手的“一二五贊歌”，有的是背著鋤頭頭上抱著白色毛巾喜氣洋洋的農(nóng)民，是一本“大寨戰(zhàn)歌”，還有炮火連天一臉堅毅的戰(zhàn)士“邱少云”“董存瑞”，以及帶著紅領(lǐng)巾的小學(xué)生“雷鋒的少年時代”等等。

    翻開一看，竟然都是一些連環(huán)畫，里面只有些許地方出現(xiàn)幾個段落字句，大部分都是圖畫，色彩鮮艷，非常適合兒童閱讀。

    清萱一臉問號，委婉地說道：“我覺得，這些吧，更不適合了，我今年不是七歲！”

    同樣的書，一本連環(huán)畫可比一本純文本的書要貴，而且連環(huán)畫新奇，非常受歡迎。

    但是對非初學(xué)者而言，意義不大。簡體字本來就是繁體字簡化而來的，多看幾遍簡體字是如何寫的，基本上就可以對照上了。

    “你不是想學(xué)打發(fā)時間？這些不是很適合嗎？”陸維東也十分疑惑，話說，給一個小學(xué)沒畢業(yè)的人看什么最適合？那肯定是連環(huán)畫啊，寓教于樂嘛！而且，縣里的書店賣連環(huán)畫是最多的，其他的這大概就是好心辦壞事了，陸維東是真心考慮過一個初學(xué)者應(yīng)該看什么書，畢竟他依稀聽他娘講過，要和他結(jié)婚的小姑娘，讀過幾年的小學(xué)，也認(rèn)識幾個字。所以陸維東才會想著連環(huán)畫的，這是信息不對等的壞處。

    “我想多學(xué)習(xí)一下，不行嗎？”清萱白了陸維東一眼。

    好好好，你美你都對。

    兩人經(jīng)過商討達(dá)成共識，最后選擇了一本硬殼的□□，以及一本字典，結(jié)完賬，就開始返程了。

    離開縣里，從公社到大隊，又是一路顛簸，清萱坐在自行車后座上幾乎要懷疑人生了，昨天不是已經(jīng)體驗過這自行車的“好處”了嘛，今天又來。昨晚沒睡好，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渾身都不舒服，還要聽陸維東的慫恿去縣城。就不能明天去嗎？

    到家時剛趕上張燕回來做飯，張燕剛圍上圍裙，就看到陸維東推著自行車帶著個小包就進(jìn)來了。

    “大嫂?！标懢S東先打了聲招呼，然后推著自行車去停好。

    清萱跟著喊了一聲大嫂，張燕笑著應(yīng)了一聲“二弟，二弟妹回來了？”

    “是的，大嫂，現(xiàn)在是要開始做飯了嗎？需不需要我?guī)兔?？”清萱問道?/br>
    “不用，你才剛回來，先喝口茶歇會兒。我這快得很，一會兒就好?！睆堁鄶[擺手，就進(jìn)廚房去了。

    張燕是個賢惠的媳婦，勤勞能干肯吃苦，什么都習(xí)慣了自己干，猛地有人說要幫忙，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拒絕。

    張燕口中的茶，其實就是燒開的白水。

    見張燕沒有同意，清萱也不會傻兮兮地堅持，她根本都不清楚陸家晚上一般吃什么，還是暫時不要自告奮勇了。

    清萱進(jìn)房間里，把自己買的東西放好，帶給陸家人的則是重新分撿了一下。

    不多久，陸家人陸陸續(xù)續(xù)下工回家，桌椅碗筷都擺好。

    林翠蓮對著廚房喊了一聲，“老大家的，今兒個做了什么吃的？”

    “娘，我今兒個用玉米面搟了面條，放了一把小白菜，還滴了豬油。”這豬油還是昨天陸家辦酒席剩下的，因為是炸過食物的油，放的時間長的就沒法用了，晚上做面條放上幾滴也是沾個油腥，吃起來也香得很。

    林翠蓮沒應(yīng)聲，在院里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洗了手，才去廚房去盛了飯，讓張燕一碗碗地端出去。

    一家人坐定，開始吃飯。

    吃完飯，清萱就把今天白天在縣里買的東西拿出來。

    “爹，這是我和維東今天給您買的酒?！鼻遢娼嘘懘笾械箾]有叫不出口的，畢竟她叫她的父親都是直接叫父王的。

    陸大中接過那瓶淡綠色透明玻璃瓶裝著的杜康酒，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哎唷，好得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