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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與權(quán)臣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沈墨知她昨天辛苦,因此不疑有它,走到她面前背轉(zhuǎn)身,柔聲道:“上來,我背你?!?/br>
    白玉沒想到他如此干脆,心中有些詫異又有些高興,他還是關(guān)心自己的,不禁咬著下唇,忍著笑意,安安靜靜地爬上他的背。

    伏在他的背上,聽著他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白玉覺得可能是自己小家子氣了些,他的確是落落大方,有君子風度。

    兩人走了一小段路,白玉開始感到不好意思,小聲問道:“大人,重不重?要不奴家自己走吧?!?/br>
    白玉其實很纖瘦,背起來很輕,仿佛沒重量似的,沈墨忽想到她昨天背負著自己一路至此,她柔弱的身板如何承受得住他的重量?其中艱苦勞累可想而知,心口又起一陣酸軟,他微微一笑,柔和道:“不重,我背你。”想了想,又補充了句:“可是餓了?我和你去摘果子吃?!?/br>
    雖然語氣與往常的溫柔體貼無異,但是白玉卻莫名地從中聽出一絲甜意,不覺心情大好,唇角悄然深揚起,無聲的笑道:“好的,大人?!?/br>
    風輕輕的,天上纖云如絲,周圍樹木蔥郁,野花飄香,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白玉和沈墨兩人摘了些果子,聊以果腹后,便開始尋找走出這深山古寺的路。

    經(jīng)過一夜暴雨,有些樹木連根拔起的倒下,白玉來時的那條小路也被一些野莽荒榛掩蓋住,基本看不到了,最終兩人繞了一條更近的路竟回到昨天兩人昏迷的河灘邊,兩人處在下游位置,兩岸青峰高聳入云,古木森森。

    兩人又沿著上游的方向一路前行,走了約有兩個時辰,依舊看不到一絲人煙,入眼出依舊是濃郁郁,密叢叢的樹木,周圍幽靜闃寂,只能偶爾聽見鳥獸的聲音。

    白玉腳本就不便,走得時間長了,只覺得氣喘咻咻,腳痛筋麻,沈墨見她臉色蒼白,好幾次提議要背她走,白玉都堅持自己走,并不肯麻煩他,沈墨勸她休息,她又說趕路要緊。

    沈墨并不是強人所難之人,幾次下來,只能作罷,他算是認識了這女人的另一面,固執(zhí),該示弱的時候一點都不懂得示弱,就這種倔強性子,也不知她怎么在風月場中混的?

    沈墨心煩意亂,差點忍不住發(fā)脾氣,好在他向來善于控制情緒,心忖,反正自己也不是她的什么人,她自己愛找罪受是她自己的事,由得她自己折騰,想是如此想,卻不由自主地緩下腳步。

    中午之時,兩人依舊未走出困境,便停下來在一處有水源的地方歇息,白玉洗凈手,飲了水,便坐在一棵橫倒的枯木上,打開羅帕,里面是今晨摘的果子,白玉挑個深紅肥美的遞到沈墨,“大人,你吃點果子?!?/br>
    “多謝?!鄙蚰舆^果子,客氣了句,便也跟著坐下,沉默不語地吃起來。

    白玉手里拿著一枚果子沒吃,視線望向他,自之前他提議休息她不肯后,一路下來他就很少話,表情雖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可白玉就是覺得他好似不大高興,白玉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有主動攀話。

    白玉目光落向遠處茂盛的樹木,這些樹樹干很粗壯,不知有多少年歲了,筆直伸向天空,密密層層的枝葉遮蔽了天空,偶爾斑駁灑下幾點細碎陽光,被風輕輕一吹,搖曳生姿。望著眼前這幽美靜謐,仿佛脫離塵世的風景,白玉浮躁的心變得慢慢平靜。

    她忽然想到昨夜做的夢。她似乎夢到好些人,至于夢到什么,她記不大清了,記憶最深刻的是她夢到她的母親,因為被后來的夫家拋棄,跳河自盡。但這不是夢,是事實。

    自逃離出吳府后去到京城后,她便一直派人去打聽她母親趙氏和叔叔的消息,就在前幾日她得到消息,趙氏死了,原因是她丈夫做生意發(fā)了點小財,動了納妾心思,趙氏一哭二鬧三上吊堅決不同意丈夫納妾,她丈夫一氣之下罵她是破鞋,還把她休了,趙氏受不得這羞辱,就跳了河。

    她曾許下過的愿望就這么實現(xiàn)了。但其實她得到趙氏死訊那一剎那,并不沒有解氣的感覺,只是突然腦子里一片空白,無悲無喜。

    趙氏是她的生身母親,這是天塌下來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沒有趙氏,她就不會來到這世上,身為女兒,卻詛咒自己的母親去死,這是大逆不道。

    可是她真的恨趙氏么?在這平靜的心情中,白玉漸漸地開始明白,所有的恨,追根溯源,還是因為愛。

    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卻有無緣無故的愛,愛本是天性。

    因為得不到愛,所以恨。

    “你怎么了?”

    身旁突然傳來沈墨清潤溫和的聲音,令白玉清醒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哭。

    白玉不愿在他面前展示真正的柔弱,連忙背對他撫去淚水,待回過頭時,臉上浮起一明艷動人的笑容,只是眼眶仍有些紅,“沒事,奴家方才眼睛進了沙子?!?/br>
    很蹩腳的理由,或許她根本不打算說服他,只是委婉的告訴他莫要追問緣由,沈墨眸中的溫柔斂去,略顯復(fù)雜地望了她一眼,他曾以為此女嫵媚放蕩,過于輕浮,可真正相處下來方知,她其實是性情中人,矯揉造作不過是在風月場中戴的面具。

    但她似乎心里也藏著秘密,或許是不愿透露給外人的秘密,外人……

    他對她而已,不過是一個外人。沈墨心中突然感到一陣煩躁。

    “沒事就好?!鄙蚰珳貪櫟匦Φ?,罷了,能令他頻頻投入心思的女人,還是敬而遠之為好。

    白玉收拾好情緒,微微一笑:“大人,奴家歇息夠了,咱們可要繼續(xù)前行?”

    沈墨溫和應(yīng):“好。”

    兩人繼續(xù)一路前行,一路不曾多言。

    當夕陽西下,山鳥歸巢時,兩人終于看到不遠處,裊裊炊煙飄浮在半空中。

    兩人穿過樹林,走過一條曲折小徑,便看到一行竹籬掩映幾間茅舍,籬笆上爬著紫藤玫瑰。

    及走進時,卻見一少-婦在門外井邊洗菜,白玉叩了竹門,那少-婦一抬眸,見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兩人皆穿白衣,男的容貌俊美,溫文爾雅,若芝蘭玉樹,女的嬌艷動人,亭亭秀媚,若出水芙蓉,如不是見他們形態(tài)稍有狼狽,她幾乎要以為自己遇見了神仙。

    那少-婦放下菜,手在衣服上擦了幾擦,便迎出院外,語氣和悅道:“你們找誰?”

    只見她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紅裙綠裳,梳著已婚婦女的發(fā)髻,生得面白秀氣,體態(tài)豐盈,和顏悅色。

    “女娘有禮?!鄙蚰蜌庥卸Y地作了一揖,便溫聲解釋道:“我與賤內(nèi)原是京城中人,本打算去普渡寺還愿,卻不幸遭遇巨浪翻了船,被浪打到灘上,我們沿著上游方向一路走到此地,眼見天黑,依舊未找到回城之路,還望女娘行個方便,容我夫妻二人借住一宿。”

    白玉目光落向沈墨俊美無儔的臉上,心口莫名地怦怦亂跳,方才兩人就已然商量好,為了方便起見,兩人佯作夫妻,她雖知是假,然聽到他用著溫柔似水的語氣說出“賤內(nèi)”,“夫妻二人”這種話,白玉心仍舊忍不住有些悸動。

    “老爺和夫人里面請吧。”女人本是良善之人,又熱情好客,見兩人男的俊,女的美,服飾又豪奢,不像是歹人,也不等她丈夫歸來,便自作主張地做了決定。

    兩人道了聲多謝,便跟她進入院子。

    院子很寬敞,收拾得很干凈整潔,有菜園子,還有雞舍,還種著些花花草草。

    少婦朝著白玉,笑道:“我那當家的打獵去了,算來也該回了,我正收拾夜飯呢,待會兒你們一起吃吧,我那當家的最是熱情好客的,一有客人,準要拉著人家喝上兩杯的?!?/br>
    說到她男人,白玉見到她臉上洋溢著幸福之色,想來他們夫妻二人定是極為伉儷的。

    這時沈墨不方便再開口。

    白玉便接口道:“大姐能夠收留我們,我們已是感激不盡,怎好意思再受這一飯之恩?”

    少婦看著白玉,越看她越覺得美,鄉(xiāng)下女子哪有這般絕色,看她肌膚好似羊脂,臉蛋好似桃花,一雙纖纖手好似一對春筍,叫人越看越喜愛,便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們城里人就愛客氣?!?/br>
    白玉也看她,一張瓜子臉,細眉細眼,有幾分秀氣,沒想到性情卻是大咧咧的,白玉對她也心生幾分好感,便笑盈盈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對了,不知大姐如何稱呼?”

    少婦道:“你喚我蘭姑就成,姑娘你們呢?”

    白玉道:“我丈夫姓沈,名墨,妾身白玉。”

    沈墨聽聞“丈夫”兩字,亦不由朝白玉看去一眼。

    三人進了主屋,蘭姑連忙給兩人掇兩張椅子,請他們坐下,然后給兩人燒茶去了,白玉粗略地看了眼屋中環(huán)境,只見四壁掛著一些獸皮,還有彈弓、投槍、匕首等物。

    不一刻,蘭姑沏好茶給兩人奉上,便也坐下來和她們聊天,白玉問明了這里離京城內(nèi)約有幾十里的路。

    三人正扯著閑話,外面響起開門聲。

    蘭姑起身笑道:“估計是我當家的回來了,我出去接一接,你們先坐著?!?/br>
    蘭姑起身迎了出去,不一刻,領(lǐng)著一身材偉岸,長相端正,但面容冷漠的男子走進來,他第一眼先看向沈墨,那雙如刀削般的濃眉不覺皺了下,似乎并不怎么高興。

    沈墨長身立起,臉上掛著溫潤笑容,朝他作揖,隨即落落大方地向他又解釋了一遍借宿原因,最后彬彬有禮道:“我與賤內(nèi)多有打擾,還請見諒?!?/br>
    沈墨言畢伸手輕輕摟住她的腰身,親昵卻不輕浮,又含情脈脈地看向她,仿佛看著心愛的妻子一般。

    白玉不知他為何突然當著這男人的面演起戲來,但白玉信任他,覺得他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

    男人見兩人夫妻情深的樣子,面色好轉(zhuǎn)了些,看向蘭姑,道:“蘭姑,你招待客人,我去把今天打到的野兔處理了,今晚做個爆炒兔頭,做下酒之菜?!?/br>
    白玉敏銳地察覺到,他看向蘭姑時,冷漠的面容似乎有些許柔色。

    蘭姑點點頭,替他拿下弓箭等物,白玉不經(jīng)意瞥見,男人的大手在蘭姑挨向他時,伸向蘭姑的屁股擰了下,蘭姑驚了下,羞嗔了他一眼,男人嘴角則彎起淡淡弧度。

    白玉見此一幕,驚得立馬轉(zhuǎn)回視線,卻對上沈墨投來的略帶好奇的目光,白玉嬌臉一紅,低垂著頭,佯裝啜茶。

    呵,這男人看起來道貌岸然的,沒想到私底下卻這般無賴。

    男人朝沈墨點點頭,便邁著大步出去了,蘭姑替男人把東西放好,就和白玉說,要去給他們收拾床榻,白玉本想去幫忙,蘭姑不肯,只能作罷。

    這會兒只剩兩人,沈墨看向她,溫聲問:“你方才怎么了?”

    白玉見他問起,心中一時藏不住事,回頭看一眼見蘭姑未出來,便微傾身子,小聲道:“大人……”

    沈墨只當她有什么不方便之話要與他說,便也主動湊近她些。

    白玉朱唇附在他耳邊,美眸瞟過一絲曖昧,低聲道:“大人,蘭姑她男人不正經(jīng),偷掐她屁股?!?/br>
    “……”沈墨愣了下,臉上溫柔清潤的笑容微滯,突然有些后悔問她話。

    “他們兩人本是夫妻,這行為并無什么不妥?!鄙蚰吘故悄腥耍虼讼乱庾R地為男人開脫道。

    白玉嫵媚的臉上突然浮起一抹邪氣的笑容,這與她一貫的嫵媚形象不符合,“那大人以后娶了妻子,也會這么掐妻子的屁股?”

    “……”沈墨從來沒有聽過這種直白的問話,即便是以他的從容淡定,此刻也不由得鬧紅了臉,他暗吸一口氣,努力維持溫雅,淺笑道:“自然不會?!?/br>
    白玉點點頭,美眸流露出一絲崇拜之色,無不感慨道:“大人您可真是一個正人君子?!?/br>
    沈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這話像是在諷刺,他沒答話,因為不想再繼續(xù)這無聊的話題。

    第25章 眼里全是她。

    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貴婦人,只見她面似銀盤,丹鳳眼,吊梢眉,生得十分美麗,肌膚細嫩,姿態(tài)端莊嫻靜,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年輕女子,細看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尾嘴角已有淺淺皺紋。

    她便是沈墨的嫡母秦氏,此刻她一手扶著額頭,眉頭緊鎖,面色沉重。

    桌上放著一口未動的雞絲粥,周圍幾名丫鬟小心翼翼地在旁侍候著,無一人敢弄出大的聲響,也無一人敢勸她用膳。

    沈墨失蹤這兩日,沈府人心惶惶。

    自得知沈墨出事后,秦氏立即下令封鎖消息,不許府中的人議論此事,更不許將此消息傳出去,違抗者打二十大板,并逐出沈府。

    因此知道沈墨出事的,只有府中少數(shù)人而已。

    沈墨告假三日,消息亦未傳到朝中。

    秦氏又吩咐林立加派人手去尋找沈墨,依舊無半分消息。

    侍候秦氏的丫鬟皆知,秦氏最是疼愛這位兒子,比親生的還要疼愛。

    秦氏雖為寡婦,卻喜愛打扮自己,每日涂脂抹粉,打扮得光鮮亮麗,如同年輕女子一般,不過她舉止穩(wěn)重端莊,又精明強干,待下人極為和善的,不輕易發(fā)脾氣,因此大家都敬服她。

    自從沈墨失蹤后,她脂粉不施,一頭烏黑長發(fā)在發(fā)頂簡單盤髻,也不插戴簪釵,脾氣則喜怒無常,動不動就打罰她們這些跟在她身邊的婢女,弄得大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怕不小心出錯,挨板子打。

    就在這時,有丫鬟領(lǐng)著林立進來。

    秦氏看到林立,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兒上,她努力維持穩(wěn)重,道:“可有你家大人的消息?”

    林立道:“回稟太夫人,我們在一處河灘上發(fā)現(xiàn)人行走過的痕跡,我們尋著足跡尋找,只走了一段路,就沒了線索,天又暗了下來,大家只能先回來了。不過,我們的人在那里找到一支簪子,大人當時是與紅袖坊的白玉姑娘一起墜河的,那支簪子只要確認是白玉姑娘的,便可斷定,那足跡就是大人他們的?!?/br>
    秦氏心生希望,急道:“那還不快快去確認!”

    林立道:“是,小的這就去。”說罷退下。

    林立并未告訴秦氏,沈墨是為了救白玉才跳入河中的。秦氏這兩日一直憂心忡忡,擔心沈墨的安危,顧不得細想沈墨為何突然要去普渡寺,也顧不得與他同行的女子是誰,如今聽林立提起那什么紅袖坊的白玉,秦氏突然感到這名字有些熟悉,細細一想,驀然想起一事。

    這紅袖坊的白玉不就是與沈墨交好的那名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