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漸喝了這些天藥，對這些草藥的味道尤其敏感，一下子回過神來。

    這么大一池藥湯，欒云曄總不會是要逼自己喝下去的吧？

    欒云曄不知道懷里的人心里一閃而過了多離譜的想法，將林漸輕輕放進浴池里，溫?zé)岬某厮脹]過林漸的胸口。

    林漸坐在池中，抬起頭，一雙琉璃色的眼睛警惕地盯著欒云曄。烏黑的長發(fā)散落在半露不露的肩頭，發(fā)尾在水上飄散開。

    欒云曄在池邊半蹲下，挑起一縷垂落在池壁上的長發(fā)，纏在指尖把玩，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這藥浴有助于你傷口恢復(fù)，我不能一起。”

    林漸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已經(jīng)快要愈合的傷口，心道多虧你不能下來陪我一起。

    雖說這藥浴對于手上這點傷口著實多此一舉，但林漸身上那些欒云曄沒見過的傷，倒是覺得舒服很多。

    只是沒有欒云曄在一旁盯著，就更好了。

    林漸望著欒云曄，對欒云曄露出一個十分乖巧懂事的微笑：“謝陛下關(guān)心。但是陛下日理萬機，還有很多國事要處理吧？奴婢自己在這里就可以?！?/br>
    欒云曄已經(jīng)幾乎可以判斷，林漸每次露出這樣乖巧的假笑，都是為了拒絕自己。即使知道如此，可這笑卻好像披著陽光的薔薇，即使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尖刺，也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擷。

    欒云曄輕輕放下手中柔軟的發(fā)絲，看著林漸道：“這藥浴得半個時辰方才有效，你獨自無聊，我在這里陪你說話?！?/br>
    林漸失落又不失禮貌地微微笑了一下，一手的手臂放上池沿，像只貓一樣懶洋洋地把腦袋枕在自己手臂上，抬頭眼巴巴地看著欒云曄：“奴婢一個人也不會無聊的，陛下不用擔(dān)心。”

    欒云曄望著趴在池沿的林漸，半濕的烏發(fā)遮住半張臉，只能看到精致小巧的鼻尖，以及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一動一動，半透明的宮裝上衣緊貼著清瘦的肩膀，勾勒出優(yōu)美的身形輪廓。

    欒云曄的目光微動：“月兒?！?/br>
    林漸抬起頭：“?。俊?/br>
    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出錯了，林漸看著欒云曄，又補充問了一句：“陛下在叫奴婢嗎？”

    “你的名字，白易瀟告訴我的?！睓柙茣贤譂u的眼睛，問道，“你不是他推薦入宮的嗎？”

    林漸垂眸，放在池沿的那只手，五指暗暗地摳著堅硬的池壁：“是……”

    要是此時白易瀟在面前，林漸就要伸手去掐死他了。自己都落到這種悲慘的地步了，他還要拿自己開玩笑。

    林漸八字純陰，從小多災(zāi)多病不得安寧，小時候幾次病得快死了。國師便想了個以毒攻毒之法，讓先帝給林漸取了個叫“月兒”的小名，父母這么叫著，壓制了命中陰氣，從此身體真的好了許多。

    但林漸一直覺得這是女孩的名字，不讓人知道，多年來這么叫的也就只有父母，連兄弟中都少有人知道的。

    之前無意中被白易瀟聽了去，被他嘲笑了半天，林漸特意揍了他一頓讓他保證不能往外說，白易瀟倒好，轉(zhuǎn)頭就把這個名字告訴了欒云曄？！

    雖然欒云曄不知道這真是自己的小名，不至于嘲笑到自己身上。可是被欒云曄叫這個小名，還叫得如此親昵，可真是毛骨悚然。

    欒云曄道：“我心中一直有件事，不知該如何做才適當(dāng)，想要問問你?！?/br>
    林漸回過神來，道：“陛下請講。”

    “我自從登基五年來，如今年已弱冠，從未立后?！睓柙茣弦皇执钪匮兀D(zhuǎn)頭看著林漸，“群臣常勸我不立后則后宮爭斗頻頻，這些年也的確令我煩心?！?/br>
    “所以我想立后，你覺得好嗎？”

    “好啊。”傳聞中欒云曄一向冷血無情不近女色，愛好只有攻城掠地屠城和誅人九族。欒云曄會想立后，這也算是個奇聞。林漸看著欒云曄，笑道，“陛下說的是好事啊。但不知皇后是什么樣的？陛下打算什么時候立后呢？”

    “那個人，”欒云曄望著林漸的眉眼，對他細細描繪道，“有一雙盛著月亮的眼睛，顏色淡淡的，好像能滴下帶著月光的露水。他會說謊騙人，但是眼睛不會?！?/br>
    林漸心道，這姑娘原來和我一樣也帶著幾分異族的血脈，看來欒云曄是喜歡這樣的類型，怪不得要把自己留在這里。

    “他的肌膚就像雪一樣，半分瑕疵都看不見?！睓柙茣系哪抗廨p輕劃過林漸的臉，順著山根和鼻梁，描繪道，“鼻梁就像雪山一樣挺拔?！?/br>
    “只要說幾句話逗他，他就會害羞，臉紅的時候就像雪上映著天邊的朝霞。”

    林漸由衷贊嘆：“聽起來好美?！?/br>
    “是啊，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與他相比，我很喜歡他。”欒云曄望著林漸，道，“我想五日后就與他完成大禮。”

    雖然五日就要成婚，而且還是皇帝立后，聽起來倉促得有點荒誕，但是對于林漸來說確實是大好事。五日之后皇后就會嫁過來，自己就能早點擺脫暴君的掌控，林漸欣慰地笑道：“恭喜陛下?！?/br>
    欒云曄看著林漸，道：“不知他愿不愿意？”

    “陛下英明神武權(quán)略善戰(zhàn)所向披靡，勵精圖治任賢革新勤政愛民，又能睦鄰安邊讓國家長治久安天下和平百姓安居樂業(yè)，是一位曠世少有的明君?！绷譂u把腦海中能夸人的詞匯全都搜刮了出來，趁機給欒云曄扣上一個愛好和平的大帽子，道，“怎么會有人不愿意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