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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響起一個的粗糙沙啞的聲音:“呸!” 城樓上的將士大驚失色,連忙冒險沖出去將被摔在地上的將領(lǐng)搶回了城中,迅速把城門緊閉。 林漸只挑了那要殺自己的王將軍下馬,便沒有再動手,安靜地看著幾個士兵匆忙又害怕地把摔在地上那個將領(lǐng)抬了回去,也沒有追趕上前。 他端坐在白馬上,手中握著雪白鴻鵠羽毛墜著的旌節(jié),瀟灑而挺拔的身形好似一株臨風修竹,身旁有輕云縈繞,威儀莊重而不失清雅。不像是梁國派來的使臣,倒像是天上下凡的謫仙。 誰也不能把他如水云清淺一般的模樣,和方才一招就將長雁關(guān)守城主將挑下戰(zhàn)馬聯(lián)系到一起。 王將軍剛被抬回去,片刻后,城樓上就響起一陣倉促而整齊的腳步聲。 林漸抬起頭,只見城樓上,四面八方都架了弓箭,對準自己。 林漸不緊不慢地舉起手中九羽旌節(jié),好像為人師表教導不聽話搗蛋的學生一般,淡淡地教育城樓上的將士道:“在下奉旨議和,你們這樣不太禮貌?!?/br> 旌節(jié)為代表國家出使的信物,純白的鴻鵠羽毛墜在九尺紫竹長枝上,羽數(shù)越多,等級越高。從一羽至于九羽,九羽是最高等級的使臣所用,已經(jīng)不止有幾十年沒有動用過。 九羽旌節(jié)代表泱泱大國的權(quán)威,也是使臣至高無上的尊榮。 “我呸!”城樓上,王將軍在士兵的攙扶下站起來,再次對林漸不屑地狠狠唾了一口。 王將軍久居邊關(guān)沒什么文化,林漸舉起手中的九羽旌節(jié)也只是對牛彈琴,王將軍唾棄完林漸,又指著林漸罵道:“我們本來只和林漸有仇,既然你小子非要說自己是林漸,今日你死期定了!” “給我放箭!??!” 城樓在高處,俯瞰林漸的位置一清二楚,要瞄準他再容易不過。 而且林漸身上果真沒有一件兵器,連勉強可以防御的盔甲也沒有。對方卻有幾百人,還都已經(jīng)箭在弦上死死對著他的要害。 林漸就是再自信,也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很難全身而退。 雖然這點陣仗在林漸這里,不至于真能要了命,受點傷還是在所難免的。 箭在弦上,千鈞一發(fā)。 林漸微微擰眉,暗暗握緊了手中的九羽旌節(jié)。 “禁?!?/br> 城樓上正待萬箭齊發(fā),忽然,后方響起一個低沉的嗓音,下了停止攻擊的商國軍方口令。 城樓上的將士聞令放下弓箭,只看到后方重重的玄黑儀仗已至,連忙避開視線,齊齊跪拜:“參見陛下!” 聽到城樓上高喊“陛下”,林漸一怔。 本以為得去商國皇都才能見到的商帝欒云曄,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想是這三個月來,自己弄的動靜實在太大,驚動了欒云曄親自前來巡視。 欒云曄此人,林漸雖從未見過,對他的暴行卻是如雷貫耳。聽聞他性情殘暴,手段陰狠,十六歲帶兵血洗皇宮,把先帝的皇子嬪妃甚至公主全殺了個干凈。 據(jù)傳當時商國皇宮如同人間地獄,尸橫遍地堆積如山,皇都護城河三日流水都是血紅色。 欒云曄登上皇位后更肆無忌憚,北拓疆土屠城掠地幾乎將北狄夷為平地,對大臣動不動車裂凌遲誅滅九族,連侍寢的后宮嬪妃都是隨手就殺,伺候他的宮人多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林漸抬頭望城樓上看去,只能看到獵獵長風卷起軍旗搖曳之間,一身黑衣隱隱織著血紅的暗紋,好似血色浸泡的夜色之中,高峻的山巒屹立,血流成一道深不見底的暗河,連直視都令人感到目眩。 欒云曄冷冷地往城樓下看了一眼。 林漸的目光,正好對上欒云曄的眼神。 欒云曄的目光冰冷如千尺寒潭,暗不見底,令人從頭頂涼穿腳心。 欒云曄的眼里,映著城樓下那人清澈的桃花眼。 桃花眼中掠過一絲微微的波瀾,恍如江南春風煙雨,驅(qū)去了塞北的烈烈朔風。 欒云曄微微瞇起眼眸,冰冷低沉的嗓音不帶任何感情:“既是梁國使臣,請進來吧?!?/br> 君王一聲令下,長雁關(guān)本對梁國緊閉的城門緩緩洞開。 雄關(guān)如鐵,莊嚴肅穆。 不知道為什么,林漸心頭生起一絲不詳?shù)念A感,心底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只要進了這座門,一切事態(tài)都會向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發(fā)展。 林漸命數(shù)純陰,命格里陰氣重到足以通靈,過去預感之事無不一一應驗。為了不引起恐慌,林漸從來不敢把自己的預感告訴旁人。 此時突然有了這樣的預感,林漸覺得不是什么好兆頭。 只是時間來不及了…… 林漸只能把心一橫,策馬進了長雁關(guān)。 入關(guān)之后,身后的城門轟然關(guān)閉,將故國阻隔在了不可觸及的關(guān)外。 外城已閉,欒云曄卻沒有命人打開內(nèi)城的意思,盯著城樓下的一身青衣,冷冷道:“議和?你一人?” 林漸抬起眼眸,看向欒云曄。 欒云曄的眼眸如極夜深不見底,帶著如同被地獄之火淬煉過的陰戾。 看著城樓下清逸俊秀的身影,欒云曄陰沉沉地問道:“是和親?” 欒云曄這句話本就有歧義,加上林漸又生得這般模樣,正好可以理解為嘲諷林漸長得像個女子,說他是來和親的,城樓上的士兵全都竊竊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