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憎惡你一直站在我的回憶里,誘惑我,讓我為了重逢,而故作堅強?!?/br> 《還珠格格》里,紫薇說,她娘想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墒恰匀桓屑ど仙n,讓她有想可盼,可怨可恨的這樣一個人。我也,一樣。 “所以我討厭你,怨恨你,憎惡你。可是,只有天知道,我多感激上蒼,曾讓我在十年前遇見一個,讓我可厭可怨卻始終放不下的男孩。那個男孩,就是……” “就是……” 就是,瑪?shù)?,我醉暈了!酒果然是個誤事的玩意兒! 再醒來,魏光陰就躺在我房間的沙發(fā)上,應該一晚上沒睡好,臉色欠奉。 我想起往年在呈坎,我也喝醉過一次,葉慎尋和他的寶貝弟弟葉慎星說,喝醉后的我,大跳鋼管舞。想想這辣眼睛的畫面,我慫了,抱著被子問悠悠轉(zhuǎn)醒的人,“我昨晚……沒跳什么奇怪的舞吧?” 魏光陰睡眼惺忪,隨意抓了一把頭發(fā),“沒有?!?/br> 我拍拍心坎,還好,他復又說,“只是強吻了我?!?/br> …… 他正兒八經(jīng)的臉色,差點就讓我相信了。幸虧我想了想,要是真強吻了,他還能呆在我房間泰然自若?不把我丟上大街?那可是被私藏了筆記本都要以牙還牙的主,更何況被玷污了清白。 是的謝謝,我完全沒考慮自己的清白,我可恥。 期間,害我臉紅的始作俑者已飄然出門去洗漱,不一會兒站在門口,對我勾了勾手指,神色有著逗弄寵物的戲謔。每當他露出這表情,我的頭就嗡嗡,又緊了緊被子,“干嘛?” 他也不扭捏,“你果然沒打算賠我外套嗎?” 好意思嗎?劉大壯一個暴二代,都不會同我計較一件外套。你一富二代,還這么小氣哦。 我的想法被魏光陰洞穿,他難得閑散的模樣,兩手一攤,“所以我不是他。” 嗯。所以我那么喜歡。 商場琳瑯滿目,魏光陰的注意力卻沒在外套,反像是最尋常的情侶,陪我逛街那樣簡單??匆娦迈r的玩意兒,會指給我看,兩個人溜進去,鼓搗一番。 那是我在面對他最輕松的一天。 可能潛意識里,我已借著酒興將該說不該說的話都傾囊相倒。他有沒有明白,接不接受,已不在我的考慮范圍。只要他沒逃走,我就有了勇氣,繼續(xù)堅守。 坐商場扶梯,靠里邊有一大面鏡子,延續(xù)至扶梯頂端。我跟在魏光陰身后,隔著一步階梯的距離,恰好能通過鏡子,偷偷覬他清俊的側(cè)臉。大概目光太熾熱,他稍稍側(cè)頭來看,我迅速收回眼光,假裝掰弄手指玩,當是時,仿佛聽見一絲笑意曾溢出喉間。 后來經(jīng)過一家青年男裝店,我看上一件外套,覺得簡單大方,應該適合他。沒想他越過外套,取了搭載里邊的一件襯衫。 襯衫淺灰色,和其他男士襯衣沒什么特別,唯獨領口做了特別處理,扣子比一般的襯衣低。他拿去試衣間,半分鐘后走出,令我不得不嘆他眼光。 襯衣乍眼看普通,腰部卻極其修身。魏光陰高瘦,早晨剛剛理過幾剪子頭發(fā),再配上這衣衫,越發(fā)襯得輪廓獨立了,與所有傳聞里的紳貴別無二致。導致我這么鐵公雞的人,連考慮價格也未曾,立馬叫服務員包起來,自作主張要將這件衣裳賠給他。 “等等,” 正待我神思,那人叫住了服務員,踱步至我身前,用手掌平著我的頭頂,比劃到襯衫第二顆扣子的地方,這才饒是滿意道,“買單吧?!?/br> 我不懂何意,抬頭卻見他牙齒晃了晃,“聽說情侶的最佳身高,是女生抵達男生第二顆紐扣的位置。如果沒有這件衣裳,你可能永遠也達不到了吧?!?/br> 他他他、這是、我要語無倫次了。 世間萬物,真心看臉。那年輕服務員突然被強行秀恩愛,非但沒反感,反而向我投來“你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的眼神。雖然我可能真的拯救了銀河,但…… “魏同學,你這是、在追我嗎?” 激動到恬不知恥的我脫口而出,沒料男生竟彎腰,湊近我的眉眼,呼吸噴灑在我的鼻梁和睫毛上,“不,是你追我。”斬釘截鐵地。 本著女孩子應有的矜持,我下意識后退,假意辯駁:“什么時候?” 他直身,表情漫不經(jīng)心,“昨晚啊。” “我說過,你強吻了我。” 腦子哐當一聲。 我……特么……真聽盛杉的話……做了???! 在魏光陰的眼睛里,我看見慎之又慎的自己。那種“你千萬別騙我,否則我就以死明志”的表情,在他看來,一定可笑極了。若不然,為何我想細細審奪,他忽然避開注視,偏頭接電話去。 他一聲“悅姨”,令我得知來電的人是齊悅英。青年男子的眉峰落下又揚起,想她此番打來電話,應該是我兩又被哪家報紙的狗仔拍到逛商場,所以隔著千里也要棒打鴛鴦。 想來也是可笑。 電視劇里演的,都是男孩家的母親,覺得女孩兒配不上自家公子。我倒好,自家親媽,深覺我是塊垃圾,尋死覓活非要拆散我兩。關鍵別人家的媽,我還可以殺上門去,證明自己還是有些可取之處,起碼成績好,是學霸啊??勺约杭业膵?,我興許還沒沖進門,她便能悠悠一句:“你從我肚子里爬出來,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將我打回原形。 要不怎么講,最親的人,往往傷我們最深,因為知道軟肋。 我下意識站近了點兒,恍惚聽見那頭人幾句質(zhì)詢,“何家人電話已經(jīng)打到我這里……” “我以為你有分寸……” “但愿你懂自己在做什么……” 演他媽也是演得蠻盡責。 哦,錯。應該是擔心魏氏不復以往輝煌,分不到更多財產(chǎn)。 齊悅英是我親媽這件事,我不知從何對魏光陰說起。人就是這樣,空有為一個人九死不悔的決心,可有些秘密,又不一定有勇氣宣之于口。 只見那兩人又說了幾句公司的事,魏光陰掛斷回頭,見我發(fā)呆,拍了拍我的腦袋:“怎么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努力了幾次,還是不敢輕易對他推心置腹,深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和諧局面不到一日就瓦解,心有戚戚問:“如果有天,你發(fā)現(xiàn)我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請你千萬別生氣?!?/br> 他認真考慮一番,半真半假的語氣,“你這是在思考,以后我們吵架了該怎么處理?” 我愣了愣,“算吧……” “那你生氣的時候喜歡做什么?”“吃三人份的小龍蝦。”“吃完小龍蝦以后會怎樣?” 根據(jù)以往經(jīng)驗,我心情不好就約劉大壯出來吃龍蝦。吃完將他暴打一頓,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聽完,魏光陰蹙眉,義正言辭地,“那你答應我,以后吵架了,如果你要跑去吃小龍蝦,也別叫我,還是給劉維打電話吧?!?/br> 我……說好的深情滿分呢? 就此,差點脫口的秘密,被成功吞回肚子里。 我和魏光陰這疑似在一起又沒在一起的狀態(tài),一度將我逼瘋,但我不能告訴盛杉了。 因她一條短信暗示,我就真敢用強的,她要是破罐子破摔,多暗示一點,要我直接生米煮成熟飯,那該怎么辦?相信我,她做得出來,并且比任何人都知道,該怎樣鞭策及催眠我。 既然不能告訴她,我只能自己分辨。 例如,看電影的時候,我自發(fā)性地將自己和魏光陰帶入角色。當女主身患絕癥即將去世,我借著情節(jié),小心翼翼發(fā)問,“要是哪天,你最愛的人先死,你怎么辦?” 當事人掌著爆米花,頭也不回,屏幕燈光從他的眉眼掠過,“那就找個更可愛的?!闭Z氣定定。 我心口一甜,再一幽怨,哼了哼,將爆米花狠狠塞進嘴里:“你找吧,找個更可愛的,我?guī)黄鹱??!蓖耆J自己就是他最愛的人。 魏光陰被嗆到,輕咳了好幾聲,卻不知有沒注意到這個語言陷阱,竟沒反駁,只反問:“萬一我先死呢?” 語出,我眼皮莫名一跳,只差沒傾身去捂他的嘴,嬌嗔幾句討厭,這些話不能隨便說什么的,他卻已趕在我前方回答。 “如果有天我先死。就在那個世界邊等她,邊生活。” 如果有天我先死,就在那個世界邊等她,邊生活。 同一時刻,字幕起,果然悲劇收場。大熒幕的燈盞盞亮開,魏光陰回首,擦拭我滿臉淚流。這些眼淚,劃過看不見的傷口。所有傷口,是我在蹣跚學步追逐他的歲月里,被年輪刻上的脈絡。 不知有天他會否明白,盡管他故事里的女主角,可能不會是我。但我被歲月鐫刻上的痕跡,統(tǒng)統(tǒng)只有兩個字—— 光陰。 回到濱城,如火如荼的硝煙氣息撲面而來。 魏家人在機場整裝待備,何伯也來了,躬身一聲“先生”。慎周在這段時間里有多少異動我不用猜也能得知,盛杉既然表明立場站在對面,那我和魏光陰在上海被拍下照片,便也說得過去了。 不過,我并不怪她。 我了解盛杉,她是不屑于從背后捅刀子的人。她要捅,一定先知會。她已然做到知會,是我沉浸其中掉以輕心。 只是,想起來確有幾分惆悵。關于魏光陰的心事,我一向習慣同她說??梢娊駜苫⑾嗥矗乙院蟊仨毴}其口,也就沒了可泄情緒的口。 那段時間,劉大壯這朵奇葩也消失了,不知在忙什么。 平常每逢周末,他都心癢難耐地要約上我去吃火鍋。有了好淑女的加入,便是三人行活動。自從他拒絕了好淑女,那妹子也低調(diào)了好一段時間,似乎都商量好要扔我一個人在角落。 那又如何?最重要的人都已在手邊,想想這個,就立刻雞血滿滿。 一到家,顧圓圓迫不及待在q上問我都有了什么想法。我要是回答,我花公費沒去寫書,去談戀愛了,她……不會封殺我吧。 顯然我還沒那膽量以身試法,于是將一篇大綱,和拍攝的舊宅陌巷照片兒傳過去以交差。約莫十分鐘后,她將魏家名下的那處小洋樓照片砸過來,“你還敢說沒被金屋藏嬌?!” 據(jù)稱,她以前也對上海有情結(jié),還曾在上海念大學,繪畫專業(yè)。某周末與同學一起采風,逛到這座宅子附近,覺得它結(jié)構(gòu)復古保存完好,想臨摹,卻被保鏢趕走,說是私人重地。而我拍攝的照片,全是院內(nèi)景致。顧圓圓也是有夠八卦,當即拉我出門逛街,要我親口解釋。 我兩在cbd附近的大型商場吃甜品,我清了清嗓子,故作嬌羞地要同她交代一些事情,沒成想她碗里的勺子突然清脆落下,怔怔地望著商場入口的方向嘆了句:“好、帥、啊?!?/br>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竟是剛分別不久的魏光陰。 這次他并非一個人,旁邊有齊悅英跟著,還有那何姓千金,以及一個堪堪被他遮住側(cè)臉的青年男子。 我以為顧圓圓感嘆的是魏光陰,立馬嬌羞狀也不做了,虎虎生風要宣告主權,那站在他背后的青年男子陡然向前幾步,抬首打量整個商場。這下?lián)Q我懵圈,那人竟是何淵。 在望城說盛杉是天山童姥,最后卻收留她的何淵。 那時,我尚沒將他與那何姓小姐扯上什么關系,只記得他是望城某區(qū)長的兒子,從小語文成績不好,寫過一篇得獎的作文。以及,對盛杉愛而不得的悲催。 告別當日,盛杉說,我走以后,記得忘了我,從此山高水長。但對一個愛你的人來講,山能有多高?水會有多長?無論多遠,我都會一一經(jīng)過,走到你身旁。 果然,顧圓圓的目光是直直落在何淵臉上的。那刻,我更不開心了,翻了個白眼吐槽說:“你瞎?”她卻道自己喜歡開朗的男孩。魏光陰一看就是沉靜如斯的類型,她無感,還明里暗里指我是被虐體質(zhì)。 ok,我被虐,“但從今天開始,你也會被虐了?!?/br> 顧圓圓的眼睛和她的名字一樣,膛得圓潤,“why?” 因為喜歡的人,心里裝著別人。 不過,我也沒好到哪里去。眼睜睜看著我喜歡的人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卻無權置喙。 事后,魏光陰忙里偷閑陪我吃飯,我按照劇情擺出一副不開心的嘴臉,他卻就著我陰沉的臉色下飯,還表現(xiàn)得頗為享受,“不久前,何董迎回了失落在外的親生兒子,甚至將魏氏旗下商場的環(huán)保項目交給了對方,所以我急著從上海回來與對方見面。” 三言兩語解釋完畢,不是會情人,是會男人。可被我總結(jié)一下,依舊怪怪的……只好繼續(xù)做幽怨狀:“情人與男人一起會,你果然吃得開。” 對面的青年沒忍住,含糊著將入口的菜咽下,面色生風笑起來,兩只已成型的肩膀微微抖動,久久停不住。 難得見他這樣高興,我演出更賣力,佯裝呵斥,“我警告你,別仗著你長得帥就肆無忌憚。在我生氣的時候,不許對我笑!”他擺了筷,慎重其事的表情,“為什么?” “因為!” “你一笑我就忍不住跟著笑,那樣好尷尬……” 聲音越到后邊越低,魏光陰的笑聲則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