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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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還開著,客人們在對沈家家主奉承,對老夫人的病情表達關(guān)心,不重樣的祝福往外蹦,飄滿了大廳。 沈而銨拿出手機,再次看茭白給他發(fā)的生日祝福。 成年了啊。 成年了。 沒有繼承權(quán)的獨子,確實如茭白所說,處境尷尬,他沒資格留在老宅了,只能走。 當(dāng)他被母親帶到這座大宅門口的時候,就預(yù)料到了會有這一天。 這個家里,他沒安定感,也體會不到被容納的感覺,他始終是個外來者。 沈而銨的頭有點疼,他坐著緩了一會,收到了一條短信。 來自陌生號碼。 -十八歲生日快樂【要開心,加油哦】 沈而銨的唇角一抿,是那個女孩子。他將手機舉近,低眸,逐字逐字地看。 看了好幾遍以后,他將短信刪了。 沈家的人,即便沒有繼承權(quán),也不會有選擇權(quán)。 想要什么,必須自己去爭取。 而有些東西,注定不屬于他,他不配擁有。 沈而銨默然地望著大廳的談笑風(fēng)生與權(quán)貴奢靡,他望了許久,垂頭給茭白發(fā)信息。 -我沒有蛋糕吃。 茭白沒回,但沈而銨在不久后收到了一份外賣。那是個綁著彩帶的方形盒子,看包裝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沈而銨簽收,抱著蛋糕離開了充斥著權(quán)力和虛偽的老宅。 成年之日,他的人生走上了新的起點。 有朋友。 . 茭白在蘭墨府吃湯圓,不知道沈而銨在生日宴上的處境,被為難是一定的了。年少時給他白眼的,在他長大后都會看他臉色行事。 沈而銨蓄謀已久,他一掌權(quán)就所向披靡,沈寄再也沒拿回來分毫權(quán)力。 那些大家族看曾經(jīng)的花樣美少年成為心狠手辣的商界新王,他們后悔得想回到這時候,把自家孩子塞人手里。 可想而知,禮玨被沈而銨養(yǎng)了很多年的事曝光后,他成了南城多少人的眼中釘。 茭白把碗中的最后一個紅豆沙湯圓吃掉,對著明亮卻陰冷的廳堂發(fā)呆。 戚以潦的活躍度還沒到20。 想要對付戚以潦,除了讀經(jīng)書跟外文手抄版,就只能從鬼神之說這個方向來了。 要讓戚以潦投在他身上的好奇心越來越多。 茭白雙手坨腮,手指在他還有點淺色傷痕的臉上一下一下點按。他看的狗血漫里沒什么靈異妖怪的題材,都市豪門最多,其次是古代師徒主仆類,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撒狗血。 所以鬼神這塊,他沒法從看過的漫畫中拎出情節(jié)用,只能自己編。 去年年底,他在熙園被抬去醫(yī)院,醫(yī)生診不出來他的情況。 戚以潦不是坐在床邊,對著昏迷的他問“沒有外傷,怎么疼成這樣,是不是中邪了”,還讓他醒來說說嗎? 怎么戚以潦到現(xiàn)在都不問? 忘了? 那他得想辦法讓戚以潦想起來。 茭白給章枕發(fā)微信,問他在哪,為什么沒和戚以潦一起回蘭墨府。 章枕在西城一家族的婚宴會上,他脫了皮衣卸了槍穿上西裝,代表戚家出席,得待一會才能走。 -白白啊,三哥今天在公司大發(fā)雷霆,他的脾氣不太好,一會你上去專心點讀書,別開小差讓他生氣。 茭白對他發(fā)語音,“他還大發(fā)雷霆?什么樣子,你說說。” 章枕不知在哪回的語音,背景很靜,顯得他的聲音比平時要低沉:“見過紳士發(fā)火嗎?” 茭白按語音聽完,回,“沒見過?!?/br> “紳士不會肆意放縱自己的情感,所有。當(dāng)他們被惹怒,他們在做出暴力行為前會先傷害自己,自我約束,如果讓他們發(fā)怒的人和事還是不能消失或解決……” 章枕的語音里就到了這,沒說下去,這鉤子勾住了茭白,他沒再發(fā)語音,只發(fā)了個“大臉貓狂冒汗”的表情。 回他的是兩個火柴人勾肩搭背的表情,還配了“哥倆好”三個字。 茭白本來不想找戚以潦,現(xiàn)在他要找。 戚以潦今天的脾氣不好,豈不是說,他的面具有松動?好事情啊。 茭白拎著書包往樓梯口走,腦中浮現(xiàn)出他在三樓小佛堂給戚以潦讀書的畫面,當(dāng)時他碰倒了不會的詞,又見戚以潦跟貓都安寧了就想撤,誰知戚以潦徒然出聲,對他發(fā)火,卻在將戒尺揮過來時,自己用另一只手?jǐn)r了。 像是自我斗爭。 理性跟感性在撕扯。 挨了那一下,戚以潦的手臂都在顫,襯衣更是滲了血痕,可見力道有多重。 戚以潦沒有直接懲罰他,而是質(zhì)問他,甚至仿佛是埋怨他為什么不認(rèn)真,為什么偷懶,為什么不好好讀書,等他誠實地講了原因,戚以潦就給了警告。 茭白舔舔微干的唇,那時候他要是不誠實,沒讓戚以潦消氣,戒尺就到他身上了,會是比直接懲罰他更可怕。 道理很簡單。 一個人惹你生氣,你忍了,希望對方不要再犯,可對方再犯了,你的負(fù)面情緒就是雙倍三倍以上。 . 茭白一步步爬樓梯,這里全是監(jiān)控,既然柳姨沒出來阻止,就說明戚以潦是準(zhǔn)許他上樓的。 三樓是平層,只有一個小佛堂和一大片空地。 那戚以潦不是在二樓,就是在四樓。 大幾分鐘后,茭白罵罵咧咧地從五樓下來,沒有,都沒有,戚以潦在地下。 草,白跑了。 茭白上樓時挺輕松,下樓就喘成了狗,他這身體是真不太行。年紀(jì)輕輕的,還不如七八十歲的老大爺。 說起來,趙叔的愿望,茭白還沒什么機會幫他實現(xiàn)。 茭白手里的書包從瀟灑地拎著,變成狼狽地拖著,等他去地下一樓的時候,他羽絨服里的秋衣都濕了,潮乎乎地貼著他不斷起伏的瘦弱背脊。 劉海也濕噠噠地黏在腦門上面,一點少年人的青春氣息都沒了,只有頹喪跟惱火。 沒人告訴他,蘭墨府還有地下樓層。 他也大意了,忘了找章枕打聽戚以潦的辦公地跟臥室在哪一層。 茭白拐過樓道,一路通亮地下到地下二層,是的,二層。蘭墨府別說空調(diào)了,暖氣都沒,地上都陰,更別說地下了。 那股子陰氣撲到茭白張開的毛孔上面,他打了個哆嗦,有種走進棺材,走進墳?zāi)沟母杏X。 地下二樓的墻壁上不是小燈,是蠟燭。 茭白利用粗口給自己打氣壯膽,他不怕一肚子壞水的人,怕阿飄啊,真的是。 雖然他自己也算是個阿飄。 茭白走到一扇黑漆漆的大門前,拍拍:“戚董?” 里面沒聲音。 茭白有點打退堂鼓,他咬咬牙,繼續(xù)拍:“戚董,你在不在?我有作業(yè)不會做,想要你教我。” 這回有聲了,不是戚以潦的聲音,是門開了。 聲響又悶又渾。 像老人喘了半天,終于吐出來了一口痰。 茭白抖著雞皮疙瘩往里看,入眼是書房一角,他蹦到嗓子眼的新跳落了回去。 是書房啊,原來只是書房。 真怕是刑房,一眼望進去全是五花八門的刑具。 . 茭白剛要喊“我進來了”,就聽見里面?zhèn)鞒銎菀粤什恢谀膫€方位響起的話聲。 “進來,關(guān)門。”他說。 茭白邁開腿踏進去,發(fā)現(xiàn)視野里的辦公用品并不多。 戚以潦平時要么不喜歡把公務(wù)帶回來,要么這里不是他辦公之地,是有其他用途。 書房的墻體都是黑色的,沒一點雜質(zhì),深黑。 一塊黑墻里隱約有水聲。 茭白喊問:“戚董,你在洗澡?。俊?/br> “泡澡。”戚以潦的嗓音很渾濁,象是從水里飄出來的,“你把作業(yè)拿出來,不會的做好標(biāo)記?!?/br> “戚老師?!避淄虏鄣貙χ摽漳盍艘痪洹K殉睗竦臅鼛ё铀砷_,在書包落地的響動里打量這間簡陋的書房。 黑墻白家具,這對視覺不友好,看久了會覺得沉重,冰冷,壓抑,胸悶,呼吸不順。 茭白很快就打量完,沒什么發(fā)現(xiàn)。 正當(dāng)他這么想的時候,他往下垂的眼皮猛地一抖。 巨大的白色書桌上面還搭著一塊白板,現(xiàn)在,白板有一小寸地方?jīng)]跟它合上。 書桌的那小塊面積暴露出來了。 上面有幾個比劃。 好像是“克”字的下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