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邊沒有溫水，秦野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只手攬著沈言歸的肩膀，另一只手繞到胸前，指腹順著脖頸慢慢下移，找到了鎖骨上方的凹陷處，用指腹打著圈按摩，試圖刺激天突xue，減緩沈言歸的咳嗽。

    mama久病在床，秦野接觸了很多照顧病人的知識，才能及時采取應對之法。

    xue位按摩起了作用，沈言歸劇烈的咳嗽聲慢慢減弱，到最后沒了聲音，只是肩膀抖動兩下。

    這耗盡了沈言歸的力氣，他半瞇著眼，靠在秦野胸膛上，嘴唇微張，一時之間緩不過來。

    秦野一直沒有停下xue位按摩，低頭看著沈言歸，關切地問道：“你好一點了嗎？“

    沈言歸聽到聲音，這才后知后覺地抬眼去看秦野。

    他剛剛咳出了眼淚，眼底一片瀲滟，瞳孔澄澈干凈，透著難言的脆弱。

    發(fā)梢被冷汗浸濕，臉色又變得像紙般蒼白，唇瓣經(jīng)過咳嗽的刺激，原本就明顯的唇珠變得飽滿腫脹，唇色紅得像要滴血，兩種色彩對比強烈，格外病態(tài)。

    秦野又忘了自己要說什么，耳邊嗡嗡作響，在車上時那種奇怪的狀態(tài)卷土重來。

    沈言歸的睫毛上掛著淚珠，他眨了眨眼，像是才看清了眼前的秦野，習慣性地勾起嘴角，“沒關系?！?/br>
    說完之后，他便像個沒事人，重新站直了身體，繼續(xù)往前走。

    秦野看著空掉的懷抱，突然感覺心里也空落落的，不是個滋味，下意識用目光追隨著沈言歸的身影。

    沈言歸剛剛得這個怪病，身體還未被耗空，身材修長，肩背挺闊，但如今他抱著手臂，微微低著頭，整個人像是縮小了一圈，顯得格外脆弱。

    秦野瞳孔微縮，身體本能動了，他大步追了上去，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沈言歸身上。

    外套還帶著秦野的體溫，沈言歸被裹在中間，身體里的寒氣被驅(qū)走，不再有泡在冷水中的感覺了。

    沈言歸從小野蠻生長，只獲得了一點溫情，在沈夫人去世后，他在未被照顧過，也不愿被人照顧，此時披著秦野的外套，有種很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過了兩三秒，沈言歸并未選擇掙脫，而是用指尖扯著領口，拉緊了一些。

    “謝謝，”沈言歸對秦野的話大多是調(diào)侃，這話卻是真心實意的。

    秦野瞅了他一眼，又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神色相當別扭。

    ……也挺欠揍的。

    “你想說什么？”沈言歸懶懶問道。

    秦野摸了下鼻子，下意識移開目光，但又忍不住去看沈言歸，聲音悶悶的，“你走得動嗎，需要我，扶你嗎？

    秦野本來想說“抱”，但又覺得不合適，只能臨時換了個用詞。

    沈言歸確實沒有力氣走路了，不過他沒立刻回應秦野。

    以兩人之前的相處模式，沈言歸原本以為秦野會語氣很沖地懟他一句，沒想到卻是在關懷。

    看來道歉后，確實在改正了。

    沈言歸不想示弱，但秦野的反應很可愛，讓他愿意放下戒備去試試。

    “好，拜托你了，”沈言歸的聲音很輕。

    他話音還沒落，秦野便扶住了他的肩膀，將人又帶到了自己懷里，速度很慢的扶著她往前走。

    秦野又冷又酷，拒人于千里之外，照顧人時卻十分細致，動作也格外輕柔。

    沈言歸想了想，說道：“你經(jīng)常照顧mama嗎？“”

    mama和秦家是秦野心底的一道傷口，他并不愿意敞露在別人面前，但沈言歸幫了mama，是個例外。

    ”對，我經(jīng)常照顧mama，”秦野頓了頓，又補了句，“從我記事起就開始了……你知道我家的情況?！?/br>
    過了幾秒，沈言歸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他決定幫秦野后，專門找來了秦家的資料，秦家和沈家是一丘之貉，表面光鮮亮麗，背后卻骯臟不堪。

    秦家的當家人是秦野的二伯，最在乎的就是家族顏面，所以他仍愿意資助看不上的二弟，只是不愿二弟在外面窮困落魄，丟他的臉。

    秦野和mama從小得不到幫助，還要忍受秦家的欺負，早就想要脫離出來，但秦家二伯不愿意讓這成為丑聞，供人飯后茶余談論，強行干涉，讓秦野和mama只能繼續(xù)留在秦家這個泥潭，仰人鼻息，受人折磨。

    看過資料后，沈言歸覺得沈夫人和秦野的mama更像了，這才在幫他們脫離秦家之后，又安排了一家好的療養(yǎng)院。

    沈言歸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他不會安慰人，而且秦野跟他很像，也不需要人安慰，只是說道：“你mama現(xiàn)在好一點了嗎？“

    秦野的語氣柔軟了一些，“你聯(lián)系的療養(yǎng)院環(huán)境和條件都很好，mama得到了細致的照顧，心情也好了很多，醫(yī)生每次帶來的都是好消息。”

    除了身體虧空外，秦野mama還有很重的心病，如今郁結(jié)在心口的那口氣散了，病情自然得到好轉(zhuǎn)。

    “謝謝?！鼻匾霸俅握f道。

    氣氛很好，但沈言歸心底惡劣的念頭蠢蠢欲動，無法接受一點溫情，他歪頭看著秦野，眼尾輕挑，“你今天晚上是謝謝就是對不起，怎么變得這么有禮貌？”

    秦野：“……”

    他有點煩躁和惱怒，但想到沈言歸還是個病人，不能跟他計較，便咬了咬牙，轉(zhuǎn)過頭去，把沈言歸當空氣。

    見秦野無比認真地盯著路面，像個第一次學走路的孩子，沈言歸輕笑了一聲，語氣放軟，有點撒嬌的意味，“生氣了嗎，不打算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