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的話，芙蕾黯淡失色的眼睛驟然一亮，明明滅滅的目光，像風雨飄搖之下的孤燈，風一吹，就幾欲熄滅。

    “聽著，我沒讓你死，你就不許死！”

    狐貍捏著她的下巴，磨牙鑿齒，有些發(fā)狠地說：“你的命除了我以外，誰都不能擅作主張，包括你自己?！?/br>
    “記住這些?！鄙倌贻p聲落下警告。

    如此狂妄霸道，幾乎是蠻不講理的話，她動動嘴唇，卻沒有反駁。

    狐貍摟著她，用并不溫柔的語氣在她耳邊低語：“死亡是在懲罰自己，記得我說過嗎，你死了只會讓你恨的人更加開心?！?/br>
    芙蕾記得這句話，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就這樣告訴她。

    他用極端冷靜而冰涼的聲音說：“該死的是那些讓傷害你，讓你痛苦的人。如果我是你，我會讓他們百倍償還痛苦?！?/br>
    “芙蕾。”狐貍抱著她，把她轉(zhuǎn)過身面向自己，淡紫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她，他吻去她的淚珠：“你的人生還有無數(shù)種可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愛好可以培養(yǎng)，至于愿望嘛，可以再許，一切都來得及?！?/br>
    狐貍的嗓音低低地，沉沉若風吟：“你去過自由城以外的地方嗎？”

    芙蕾雙眼朦朧，她搖頭，她從來沒有踏出過太陽公國，狐貍替她擦干剩下的淚，動作輕柔極了，像是對待易碎的寶物，他說：“我來自北方…”

    狐貍在這停頓了一下，問：“寶貝見過雪嗎？”

    芙蕾說沒有，哈斯塔斯四季如春，從不下雪。

    狐貍回憶著：“我幼時在帝都待過很久，那兒經(jīng)常刮風，風沙一大，就跟雨夜一樣，烏云遮天，什么也看不見。但每年深秋，就會開始下雪，如果幸運的話，正好能遇見月亮出來，皎潔無瑕的月光灑在雪地上，特別漂亮?！?/br>
    “帝都就在那個方向，離自由城有叁千公里?！焙偪粗巴?，拉著她的手，往北一指：“你還有許多東西沒有見過呢…怎么舍得死？我讓妮卡幫我買了許多女孩的裙子，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等到了你可以試試看。哦，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喜歡吃什么呢？也許你每天能期待的事情不會很多，但絕不會沒有?？傊?，活著吧。”

    “如果一定要為了什么而活，不如想想我？我想你活著?！焙倢Ｗ⒌乜粗嚼?。

    他用手指指向她的心口，再指向他自己，如同信徒在吟誦詩行。

    “為你自己而活，為我而活?！?/br>
    狐貍抬手撫摸她的頭發(fā)：“乖乖的，以后再提那個字，我可是會生氣的，你不會想看見我生氣的樣子，知道吧？”

    芙蕾整個人縮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間，她固執(zhí)地把臉靠在他的胸膛上，偷偷數(shù)著少年規(guī)律的心跳聲，芙蕾抓過他的手，在他掌心劃寫。

    “你相信世間有神明嗎？”

    “神？”狐貍發(fā)笑，他想起曾經(jīng)哈斯塔城遍地可見的教堂，那時的人們總是喜歡以寬恕苦難，以愛恨為名向神靈祈求。

    那些愚昧的人類可曾知曉，愛恨與苦難皆不在神的管疇之內(nèi)。

    神看世人，大概在看一出無聲的默劇。

    世人的哀哭悲啼，嘶聲吶喊，衪都恍若未聞，無動于衷。

    芙蕾繼續(xù)劃寫，一筆一畫，極為認真，像虔誠的信徒許下一個誓言：“我現(xiàn)在相信，因為神讓我遇見了你?！?/br>
    狐貍心頭一震，他許久沒有出聲，好一會才低低嘆了口氣：“你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br>
    芙蕾又寫道：“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到現(xiàn)在都不知曉該怎么稱呼他。

    “名字。”柔軟的指腹帶來溫和的觸感，狐貍又嘆了聲，露出潔白的牙齒：“我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芙蕾驚訝，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那些神秘的人對他的稱呼為“狐貍?！?/br>
    她起初以為，那只是一個簡單的代號，就像自由城曾經(jīng)被稱為“至高永恒的太陽公國”，游走于刀刃的群體總有那么一兩個獨特的稱呼，聽起來就能令敵人聞風喪膽。

    不過芙蕾稍微想象了一下，若是打架前互相叫著對方的代號放狠話，威風凜凜之余還有那么幾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