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白兜兜倏地站起身，“校長，快送我回去吧！”

    “白安安死了還能回去，”校長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兜兜，“但白兜兜不行，你回不去了。”

    “為什么？”

    “這是鬼夫人最后的執(zhí)念?！卑锥刀挡皇撬H生，她都心疼得要死，鬼夫人卻一而再再三地把自己兒子逼上絕路，就算墜入地獄，也要他不得好過。

    那位大人好不容易才遇到救贖，最終還不能跟白兜兜走到一起。

    太造孽了。

    “不會的！我不信，還有辦法的！”白兜兜從抽屜里找出小說原文，一邊著急翻閱一邊念念有詞，“我答應(yīng)了陸廷祈，一定要回去的，不能讓他等太久……”

    可是……

    她還沒翻幾頁，小說書就在她手里一點一點地化成了煙霧，她用盡力氣，到頭來留下的也只是一手的空氣。

    那種絕望，那種無力感……

    白兜兜跌坐在地上，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她真的回不去了！

    校長蹲在她面前，心疼得跟著紅了眼睛，將她輕輕地攬進(jìn)懷里，像哄小孩子一樣，“兜兜乖，兜兜不哭，校長給你吃糖好不好？”

    所以一開始她讓她放棄。

    “校長，我不想吃糖，我想見陸廷祈最后一面，我知道您一定有其他法子?！卑锥刀底プ∽詈蟮囊桓让静?。

    校長又一聲嘆氣，“走吧，我?guī)闳?。?/br>
    這是白兜兜第一次來混沌領(lǐng)域，呼吸困難，校長喂她吃下一顆白色藥丸，才稍稍好了些。

    一片濃霧，能見度不到十米。

    白兜兜迫不及待，“校長，穿過混沌領(lǐng)域就可以回到小說世界嗎？”

    “兜兜，我們回不去了，只能見他最后一面?！毙ｉL往白兜兜身后的方向指了指。

    白兜兜驀然回首，心一下子怦怦地猛跳起來。

    濃霧就像沙畫一樣，一筆一筆地勾出了陸廷祈的身影，然后有了色彩，畫面展開一些，最終形成了影像。

    陸廷祈坐在家里客廳的沙發(fā)上，有一下沒一下地?fù)苤袷鹬椤?/br>
    周遭安靜得可怕，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

    陸檸抱起哭睡過去的白星澤上樓，小心翼翼地開口：“三叔，兜兜走了，你不能一輩子將她放在家里，還是早些入土為安吧。”

    等所有人退下，偌大的客廳只剩陸廷祈的時候，他輕撥佛珠的手才停了下來。

    撩起眼皮看向蓋著白布的小孩兒。

    “淘氣～”半天，他勾了勾唇角，帶著寵溺的語氣說她。

    白兜兜之前也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躲在被子一動不動地嚇?biāo)?/br>
    只是這一次……

    他等了好久，白兜兜都沒有突然掀開被子跳起來撲進(jìn)他懷里。

    陸廷祈摸了摸小孩兒的手，沒有溫度，又摸了摸她的心跳，靜如死水。

    他一把扯掉白布，看著躺在沙發(fā)上就像睡著了一樣的白兜兜，一點一點地攥緊了手里的白布。

    小孩兒真的走了。

    再也不會跟在他屁股后面一遍一遍地喊他三爺爺。

    再也不會抱著小枕頭可憐巴巴求他跟她一塊睡覺。

    再也不會張開小手要抱抱，往他懷里鉆來鉆去地撒嬌。

    ……

    再也不會有人時刻惦記著他，不管是好吃的還是好玩的，她都要帶回家給三爺爺。

    陸廷祈就這樣一直站到天黑，最后抱起白兜兜往樓上走去，“算了，既然答應(yīng)了你，我就一定會做到?！?/br>
    陸廷祈遣走了家里的所有人，包括陸檸和白星澤，也被他趕回了陸老爺子那邊。

    白兜兜走的時候是初夏，溫度已經(jīng)很高，陸廷祈擔(dān)心她身體挨不住，就將臥室改成了冰窖。

    陸廷祈將白兜兜放在她自己小床上，穿著她最喜歡的熊貓崽連體衣，頭發(fā)扎成兩個可愛的小揪揪，小臉蛋白白嫩嫩的，浮著一層薄薄的冰漬，就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小糯米團(tuán)子。

    “兜兜，還有一個月就要放暑假了，到時候三爺爺帶你去清水鎮(zhèn)好不好？”陸廷祈拿著毛巾小心翼翼地擦著白兜兜的身體，“中午想吃點什么呀？三爺爺給你煎牛排怎么樣？”

    房間溫度過低，陸廷祈一說話全是白氣，將他的臉染得模糊。

    不多時，陸廷祈煎好牛排端上來，已經(jīng)切成很小的一塊，還有一杯溫?zé)岬孽r橙果汁。

    叉起一小塊牛排喂到白兜兜嘴邊，柔聲哄道：“啊～”

    死人當(dāng)然不會張嘴。

    陸廷祈又不是不知道，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又減肥嗎？你呀～”陸廷祈無奈地?fù)u搖頭，“那就喝點果汁吧?！?/br>
    舀起一勺子果汁喂進(jìn)白兜兜嘴里，果汁又從嘴角流出來，陸廷祈拿出定制手帕幫她擦干凈，繼續(xù)喂，繼續(xù)擦……

    一杯果汁終于見底，手帕也濕透了，掛在椅子上滴著水。

    晚上，陸廷祈將白兜兜抱到自己床上，脫了外套躺到白兜兜身旁，摟她入懷，輕輕地拍她后背，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兜兜，晚安?！?/br>
    陸廷祈等白兜兜回來，一直等到那副身體生命的盡頭。

    等了她整整十八年。

    陸廷祈走的時候四十五歲，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奄奄一息地躺在醫(yī)院，拉住白星澤的手，“將我和兜兜合葬了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