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的面前，位格的差距就是無法逾越的鴻溝，與力量無關。

    只要借用的還是神的力量，那就無法避免這一點。

    剎那間，洛彌明白了神的信心從哪里來。

    他的心如同墜入了最深的深淵，再也無法回到陽光之下。

    阿諾斯手中的長劍劍尖已經(jīng)指到了洛彌的喉間。

    洛彌下意識后退了一步，那柄劍卻沒有再向前一點點。

    洛彌一怔，看到了阿諾斯那雙異色瞳孔中激烈的掙扎與忍耐——他的胳膊和手腕都在微微顫抖，全身每一處肌rou都緊緊繃著，手背上血管與青筋凸起，如同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被強大的神靈支配著的天使站在那里，雖然沒能調轉劍尖，卻能保持在現(xiàn)在的姿態(tài)中，不讓自己傷害身邊的同伴。

    阿諾斯……洛彌的心熱了一下，眨了眨眼，讓眼眶的熱意收回去，不想在敵人面前流露出軟弱的神態(tài)。

    ——冷靜、冷靜……他們應該是有突破之處的。洛彌在心里反復告誡自己，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快速過了一遍思路，隨后猛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盲點：

    他沒有被支配！

    他擁有的熾天使之力全都被神拿了回去，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人類不會被神支配？人類不是神創(chuàng)造的體系？

    洛彌腦內緊緊抓住了這個思緒。

    “不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人類就已經(jīng)存在了?！鄙竦穆曇粼俅雾懫穑暗悄隳茏鍪裁茨?？一個沒有任何力量的人類？”

    神會讀心……洛彌當做沒有聽到這句話，冷靜地問：“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br>
    神的態(tài)度甚至算得上和煦：“距離我吃掉你們那個虛構的世界還有一點時間，你說。”

    真實夢境的存在也知道……那為什么神不直接繞開真實夢境？洛彌沒去考慮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從第一紀的狀態(tài)來看，雖然你是穿越者，但對這個世界的人類是有共情的，為什么后面開始將人類當成家畜了？”

    這是讓洛彌最困惑的一點。

    人并非不會改變，但神的改變太大了——同樣作為穿越者，洛彌一定程度上能理解穿越初期將異世界當成vr游戲的那種抽離感，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也是這樣，在這種抽離感的影響下，道德與底線會被無限拉低，因為潛意識中會產(chǎn)生“只是游戲世界做什么都無所謂”的感受。

    洛彌也是在和阿諾斯交心、建立了聯(lián)系之后，才慢慢有了腳踏實地的實在感。

    但神明顯在第一紀時，就已經(jīng)因為神之智的存在而擺脫了那種抽離感。

    這種情況下，除非穿越者神本身就極度偏激，否則不可能因為什么少數(shù)人的背叛就產(chǎn)生對整個種族的仇恨！

    而阿諾斯顯然不是這種人……

    神等洛彌說完，才不易察覺地輕輕彎了彎唇：“我不記得了?！?/br>
    洛彌一愣。

    “我已經(jīng)將這些不重要的東西剝離了出去?！鄙衲坏乜戳艘廊辉趯怪涞陌⒅Z斯一眼，“這些記憶如果不在我分離出的靈魂那里，大概就是被我毀掉了吧?！?/br>
    當他看著這個曾經(jīng)自己親手創(chuàng)造的天使時，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的臉上終于流露出生動的表情。

    阿諾斯異色的眼眸同樣回看著他。

    兩張相似的臉上展現(xiàn)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敵意與厭惡。

    ——阿諾斯就是神。

    ——確切地說，就是神剝離出的靈魂碎片。

    ——這也是神之心一直想要隱瞞的東西。

    盡管早有預料，洛彌還是感覺自己像被什么重物狠敲了一下胸膛，沉悶得發(fā)疼。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指，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么激動：“你為什么要分離自己的靈魂？為什么對自己的靈魂這么冷酷？”

    第128章 神

    神看向洛彌的時候, 表情恢復了之前的漠然：“不記得了?！?/br>
    洛彌頓時卡了一下。

    他想象過搞出萬年飼養(yǎng)人類的計劃的神可能是多么邪惡與老謀深算，在猜到阿諾斯同樣是神的殘魂、見過第一紀時的神后又覺得神的本質或許并沒有那么反派……但如今和活生生的神相遇之后，洛彌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

    不記得了？

    明明神在平靜地與他對話, 洛彌卻陡然產(chǎn)生了一種森冷的寒意，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怪物, 雖然能夠正常說話，卻隱藏不住那種怪異的悚然。

    洛彌忍不住又問了一次：“你做過什么事情都不記得了？那末日呢？”

    神淡漠地道：“末日你不是知道了么？我需要吸收整個世界的力量，為此需要作為‘種子’的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繁衍, 當我吸收掉他們時，就能一并吸收掉這個世界?！?/br>
    說到這里，神流露出了他第二個人性化的表情——不耐煩。

    “這些無聊的問題不必再問了, 你的記憶難道也刪掉了嗎？”神注視著洛彌，微微蹙起眉頭, “你現(xiàn)在該回到我身邊了?！?/br>
    洛彌又是一怔。

    他的大腦一直在快速運轉, 立刻領悟到了神這句話的意思：神認為他是神之智！

    這一瞬間, 洛彌也產(chǎn)生了懷疑。

    他對自己莫名加入了阿諾斯們的內訌本就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 系統(tǒng)的存在又讓他一直在考慮神之智……但他對神之智所做的一切確實沒有任何既視感，不像是曾經(jīng)做過但是失憶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