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她哭。 第一次是在繁枝小苑,她慌張匆促地沖他跑來,脖子上的血痕,令他勃然大怒。第二次……是誰也不想提到的素折的死。 這一次呢,是為了什么…… 云意姿靜默地垂著眼,仍然在面無表情地落淚,晶瑩的液體不接觸臉頰,直接從眼眶中滾落,接二連三,墜到他的臉上。 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一兩顆,像極了剔透的碎星。 這樣脆弱的她極為罕見,瞬間擊中了他的心臟。肖玨的心口宛如被鈍刀子割著,疼得一抽一抽,他以為是哪里做的不夠好,惹得她生氣難過。 他哄道:“我知道zwn 舊十胱 (jsg) j;錯了,別哭了好不好?云娘你怎么罵我,打我都行,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焙逅@種事,他十分樂在其中。 “我很生氣。”云意姿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不再落淚,只眼眶淡淡充血,淡色的眼眸有些疏離,“公子是怎么想的呢?為什么要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只是為了逼迫于我么?你知不知道,那樣的舉動當(dāng)真令人難過。那一次太液池遇險,公子好不容易逃回生天,便是這樣輕視自己的性命的?你可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還騙我說不會鳧水,真的很可恨。在水里游到脫力,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有多害怕,你想過么。” 酸澀感又涌上鼻尖,云意姿再一次被深深的無力感所壓垮,真不知該拿他怎么是好,跑吧他要發(fā)瘋,掐死他吧還下不去手,想了想,只得咬牙切齒地捏緊拳,又在他身上狠狠地揍了幾下。 肖玨一聲悶哼,按住了她的手腕。貼在胸口的位置,云意姿掙脫不去,干脆垂下眼睛,咬著牙說,“算了,我跟公子說這些做什么。說了你也不會聽?!?/br> “你從不把我的話當(dāng)回事?!?/br> 越說聲音越低,黯然神傷。 “不是的?!毙かk盯著她的眼睛,異常認真:“云娘,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br> “對不起。” 他說的很輕,卻很真摯。 云意姿立刻抓住機會:“公子能保證再也不這樣了么?!彼羌夥杭t,柔聲軟語。 肖玨卻是好一陣云游天外,眼神飄渺地說:“我也很想答應(yīng)云娘的啊?!墒侨绻阋x開,我還是會控制不住,還是會做出我自己也無法預(yù)料的舉動的啊。只要一想到,你要拋下我,要離我而去,去到我看不見的地方了,我就很生氣,很憤怒,很想殺人——你能明白么,云娘?!?/br> 給她擦淚的動作誘哄意味十足,又溫柔又耐心,眸光卻炙暗,涌動著淡淡的失望。肖玨心里不可扼制地冒出念頭,怎么不哭了呢,真想多看看她失控的表情呢,最好是渾身顫抖,抽噎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這樣黑暗的念頭一閃而過,他的目光愈發(fā)柔和,深處卻潛藏著吞噬一切的暴戾,他的指腹摁在她眼角,緩緩地摩擦著,下手卻越來越重。不再像給她拭淚,反而像要蹭掉一層皮,呢喃:“所以z 舊十胱 (jsg) wnj;云娘要乖乖的,不要讓我懷疑才行啊。” “不是說過不會離開的么!” 云意姿“嘶”了一聲,音量拔高。抓住他的手,皺緊眉頭。軟硬不吃,真是難搞。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肖玨也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她。 云意姿睫毛一抖,從他身上下來,抓了抓長發(fā),在瀑布邊走來走去,整個人顯得煩躁不已。 經(jīng)歷了前世之后,她以為自己對待這些事宛如一潭死水,早已喪失了這樣鮮活的一面,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自認刀槍不入,偏偏小病秧子不按常理出牌,屢屢打她個措手不及。饒是鋼鐵般的意志,也抵不住這般折磨啊,終于逼得她徹底抓狂,忍無可忍,用了最直接粗暴的手段—— 揍他一頓。 哪里想到小病秧子皮糙rou厚,云意姿什么便宜也沒討著,還被他給氣哭了,當(dāng)著他的面掉眼淚。 云意姿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 越想越覺得丟臉,特不甘心,各方情緒涌上心頭,那種想哭的沖動又來了,被她扼腕,硬生生忍住。 必須給他一個教訓(xùn)! 好半晌,肖玨的聲音弱弱傳來。 “云娘,你消氣了么?”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br> “原諒我好不好?” 不同之前的強硬,態(tài)度軟化了很多,肖玨全程目睹她在瀑布邊來回走動,不光她,他也煩躁得不行。于是嘆了口氣,像是達成了某種妥協(xié)。 聽他語氣凄慘,宛如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待。 云意姿不禁遲疑了一下。 方才她下手應(yīng)該不是很重,不至于這么承受不住啊?而且長手長腳一人,為什么非要擺出一副蜷縮的姿勢啊。 云意姿一陣頭疼。 肖玨的額上還系著繃帶,那雪白柔軟的細綢,延伸到凌亂鋪陳的黑發(fā)之中,眉毛皺成一團,苦兮兮地瞅著她,像是一枚任人揉捏的小媳婦。 云意姿的臉色凝固,不可思議。 她一振袖子,沉了沉氣,學(xué)著他慣常的模樣,挑唇一笑。怎么看,怎么陰森。 緩步上前,一彎身,重新壓坐回他的身上。按住他包裹在單薄中衣下,韌性十足的胸口。指尖旋動,從左到右,隨意地畫了一個圈,笑得不懷好意:“好啊,那公子躺著別動,讓我消消氣,怎樣。” 她眼底笑意盈盈,莫名像狐貍般魅惑,又十分狡詐。 他掌住她的腰,臉色都變了,云意姿卻一臉正經(jīng),把那 舊十胱 (jsg) 只手拂開。擺動腰肢,故意一點一點,往下挪去。 肖玨立刻撐起上身,“別——”制止的話剛剛喊出,尾音一劃卻是一聲低呼,他渾身發(fā)軟,無力地躺了回去,表情糾結(jié)痛苦中又夾雜著一絲快意。就像觸發(fā)了某處開關(guān),剎那間洪水決堤—— 肖玨臉都綠了。 …… 身高腿長的少年垂頭喪氣,一步一步挪到云意姿的身邊,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云娘,其實我……咳咳咳,” 肖玨摸了摸鼻子,眉毛糾結(jié)得都要成麻花了。云意姿手心捏著一顆紅通通的漿果把玩,聞言,笑瞇瞇地回過頭,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嗯?公子想說什么?” 肖玨反而哽住。 見她目光清澈,語氣溫柔,一派天真單純,不諳世事的模樣。好像半個時辰前,對他做出那樣過分舉動的人,不是她。 云意姿自然毫無壓力。 反正被搞亂的是小病秧子,弄臟的也是他的袍子。方才倆人外出,去找東西裹腹時,剛好遇到一條溪流,云意姿便十分自然地,當(dāng)著他的面把弄臟的地方洗了洗。 水面上飄著的一層濁物,把他臊得臉紅脖子粗,以至于后來一路上都臊眉耷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著,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回來倒是抓耳撓腮,支支吾吾地想盡辦法挽尊,那些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滿臉郁悶,整了整袖子,走到她身邊,與她肩并著肩,抵足而坐,時不時摸摸后腦勺,感覺渾身都不自在。這般自顧自地臊了一會兒后,他又忍不住去看云意姿,見她正一臉淡定,若無其事地擦著果子,肖玨仿佛也被感染,徐徐松了口氣,也逐漸地冷靜了下來。 云意姿剛把果子上的水漬擦干,湊到嘴邊待咬,便感到一股熱浪靠近,肖玨貼著她的耳廓說話,一股炙熱的氣息送來,如同羽毛搔動著皮膚,微微的癢。他在她耳垂咬了一口,含笑退開時,云意姿捂著耳朵,羞恥地牙根發(fā)酸,橫眉瞪了過去: “公子你正經(jīng)一點!”摸摸臉頰卻有點發(fā)燙。想到他話里何等虎狼之詞,云意姿心情復(fù)雜。 該說男子在這種事上一向無師自通么,一向純情的公子玨,竟然也會說出那樣的葷話。 被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舊十胱 (jsg) 看來,肖玨渾身泛起燥意,再一次聳肩咳咳咳,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還是忍不住偷偷瞧她,見她耳垂通紅,想她定然也很羞恥,不禁有點后悔,是否太過孟浪……這種情緒像是能夠傳染一般,在體內(nèi)不可控制的放大,燒得人口干舌燥……肖玨猛地站了起來。 起身幅度太大,驚動了云意姿,不禁嘖一聲,這家伙又搞什么名堂?見他在做深呼吸,還做的挺起勁,胸膛不斷起伏,遂不再管他,填飽肚子要緊。他們摘下這些漿果的時候就仔細確認過,無毒,可以食用。 有酸有甜,酸味兒居多。 顏色深的,酸味不那么沖就是了,手里這個,云意姿咬了一口,說不上多甜,也并不是很酸,味道還算合適。她皺著眉,咽了下去。 肖玨閑了下來,又過來sao擾她: “云娘的……甜么?”不知何時他指尖拈著一顆暗紅色的果子,外皮飽滿毫無瑕疵。一股濃郁的果香飄來,聞著便很誘人。 見她盯著他手里看,肖玨立刻殷勤地笑了:“我這個是甜的。”給她眼巴巴地遞了過來。云意姿覷他一眼,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口感還算不錯。 肖玨見她表情,便知合她心意,不免大為心滿意足,強硬地塞到了她手里。云意姿也沒拒絕,又咬了一口,這次那股清甜味兒一路蔓延到舌根,極為開胃爽口。 有點驚訝,接下來的啃食速度便快多了。肖玨蹲在一旁,捧腮盯她,眼睛里的光都要溢出來了: “云娘吃東西的樣子,真好看?!?/br> 他美滋滋地說。云意姿不習(xí)慣吃東西被人看著,忍不住抬袖擋了擋,又覺得沒這個必要,索性當(dāng)著他的面,咔擦咔擦地啃了起來,小病秧子愛看就看吧,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癖好。不過他怎么一直都不吃,算起來,他們兩天都沒進食了,大病初愈,還餓肚子啊,云意姿隨手揀了一個,遞到他面前,肖玨卻搖頭說不餓。 云意姿暗暗翻了個白眼,惱這家伙的反復(fù)無常,索性不管他,肖玨見她吃得頗歡,眸光愈發(fā)溫暖,像能把人融化了一般,他臉漲的通紅,盯著她被汁水潤澤的紅唇,只覺得自己變成了那顆果子,被她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地吃了下去,實在是憋了又憋,也憋不住,沒話找話道: “你要是喜歡,我再去給你摘一些?!?/br> 云意姿淡淡“嗯”了一聲。把剩下的兩口 舊十胱 (jsg) 啃完,又揀出一個紅彤彤的來咬。 餓得狠了,云意姿嚼果rou的速度有些快,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倉鼠,整個山洞只回蕩著咔擦咔擦的聲音,云意姿凝視著前方,忽然張口: “公子。” 肖玨已經(jīng)走到洞口了,聽見她的呼喚,腳步停在半路,又背著手走了回來,沖她微微彎下腰,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怎么了?” “我這個特別甜,你要不要嘗嘗?”云意姿別開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肖玨注視著她,眸光一動。 “真的?”只要是她所說,肖玨便會深信不疑。見她指尖如貝,襯托著那紅果愈發(fā)誘人,忍不住生出十分好奇,愈來越低,近到呼吸交纏,云意姿點頭同意,肖玨便露齒一笑,沖著留下她的牙印的地方,張嘴,咬了下去。 ——卻啃了個空,云意姿一瞬間把漿果拿開了,在耳朵邊高高地舉著,偏偏還一臉若無其事,斜著眼瞧他。 肖玨氣笑了。 他早該知道,云娘她啊看起來溫柔和善,其實一肚子壞水,而他很是喜歡這樣的她呢。喜歡到心臟酸疼的地步,無時無刻都要溢出,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啊,喜歡到了極致,不論什么樣子他都喜歡,就算被這樣耍弄,也根本生不起氣來。 “不是說,要給我嘗嘗么,” 他意味深長地舔了舔唇。 “我改主意了。”云意姿不滿地哼了一聲,“怎么,公子不高興了?” 肖玨低聲一笑。 他半跪了下來,拉起她的手握住,強硬地鉆進指間,與她十指相扣,半點也不在乎她手上全是黏糊糊的汁水。 少年仰著頭說,“怎么辦才好呢。我無法感到不高興。實際上,我對這些吃的還是用的,都沒有太大的需求,很多時候,看著云娘,我就覺得很滿足了。假如云娘喜歡戲弄我,那就戲弄好了,只要你高興。云娘一笑起來,我就覺得好可愛,好想時時刻刻都抱著你,永遠不撒手了。你說,我是不是生病了?” 他微微嘆氣,滿是苦惱。那雙清澈的眸中紺藍沉淀,一絲烏發(fā),緩緩地垂落在蒼白的頰邊,一直將臉仰著,極為專注地凝視著她。一見他露出這種癡怔的神情,云意姿便知道,又要開始了,一遍一遍地訴說愛意。 她立刻捏了捏他的手: “又沒說給你吃這個,”語氣有點嘟囔,念叨,怎么傻乎乎的 舊十胱 (jsg) 。 肖玨彎眼一笑,剛想說話,一根手指便把他的唇給抵住了。熟悉的香氣愈發(fā)濃郁,幾乎被包裹,那令他心動不已的面龐在眼前放大,肖玨的心臟都停止了,一抹柔軟,代替了那根手指,突然在唇上降落,將他還未出口的話語全都堵了回去。 唇瓣被她含住,齒關(guān)也被輕輕撬開,有什么悄然碎裂,伴隨著nongnong的果香,酸甜的汁水,在唇齒之間溢開,充盈在舌尖。 肖玨睜大了眼睛,被她親吻著,渾身肌rou一瞬間收縮,緊繃不已。 “唔” 云意姿與他分離的時候,肖玨表情仍然還很茫然,他無意識地抬手,碰了碰紅艷艷的嘴唇,喉結(jié)吞咽數(shù)下,一股淡紅色的汁液,沿著他的唇角流淌,沾到衣領(lǐng)上,好不凌亂,他緊緊盯著云意姿,想要說話。 云意姿叼著他的唇,輕輕一吮。摟著肖玨的脖子,幽幽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