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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渣的病嬌登基了(重生)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他沒有說話, 云意姿便翻了一頁, “好多字我都不認(rèn)識呀。”越翻, 越覺得自個兒目不識丁。

    她想, 金暮沒進(jìn)宮之前的家境一定極好, 沒穿上這件內(nèi)侍衣服之前,也許是個滿身書香氣兒的公子哥也說不定, 畢竟若是普通的商戶之家,是很難教出這樣開闊的眼界, 培養(yǎng)出這樣不俗的氣度與談吐的。

    云意姿將書卷闔上, 莊重地交還給他。

    “金暮,”她第一次喚他名字,語氣 舊十胱   (jsg) 格外輕柔。撐著腮,睫毛密密卷著:

    “再給我多說點兒外邊的事吧?!?/br>
    云意姿抬起眼,卻見他飛快地移開了視線,做賊一般。表情有點僵硬,殷紅的唇一張,竟然背起了詩: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 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見云意姿詫異,金暮立刻說:“是寫吳國一名俠客的詩?!?/br>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

    云意姿很信服地表達(dá)了崇拜之情,并問起這位俠客的事跡。

    金暮便與她談起,臉色逐漸回復(fù)平靜。

    他話中所說,都是沒進(jìn)宮前,短短兩年之內(nèi)去過的地方,說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會停下來詳細(xì)地與她說明,臉色平和耐心,像是在熬一鍋濃稠甘美的粥。

    “……刷一層煎出來的羊油,又上一層香料,粉末會在rou上彈跳,香味慢慢地?fù)]散出來……”

    云意姿胃中饞蟲被勾動,舔了舔下唇。

    她能聽他這般閑聊聽上很久,不知不覺,日頭便黯淡了。

    有時候,云意姿很尊敬他,是的,就像尊敬一些學(xué)識淵博的夫子師長那般。

    一個天清氣朗的日子,金暮隨手撿了根樹枝,在泥土地上一筆一劃,云意姿瞧得入迷。

    “這是什么字體?很漂亮?!?/br>
    “簪花小楷?!?/br>
    她用葉子卷著,模仿他寫,歪歪扭扭,好幾次賭氣不愿意學(xué)了,想了想還是重新拿起,費力地重復(fù)那一撇一捺。這時,他也會淡淡地笑,“你悟性很好。”

    “你在夸我么?”云意姿有點高興。不禁想要確認(rèn)一下,他卻木著臉沒什么表情。

    于是云意姿袖子一籠,隔著那扇窗戶,裝模作樣給他作揖:

    “學(xué)生愚笨,還是夫子教的好,夫子當(dāng)居首功?!?/br>
    他腰背筆直,紋絲不動。

    雙手背在身后,好像真成了個一大把胡子的教書老頭兒,有股子刻板勁兒。云意姿轉(zhuǎn)過臉去,偷笑。

    有時候卻也有種說不出來的少年氣,譬如,她以他識字多,要他念書中的故事給她聽,俱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他便甩甩袖子死活不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

    云意姿拈起落在窗邊的一朵花,硬擠出些惆悵的表情,“這輩子難以奢求的東西,聽聽也是好的?!逼鋵?,她就是想以各種方式,留他下來說說話。

    他瞧她半晌,似笑非笑。

    云意姿立刻施展軟磨硬泡的功夫,他皺皺眉毛,渾身都在表達(dá)著嫌棄與抗拒。

    卻被她軟硬 舊十胱   (jsg) 兼施,敗下陣來,嘆一口氣,卷起袖子,將書卷閑閑拿起:

    “……哪一篇?!?/br>
    她頗為感動,張口就承諾:“等我富貴了,一定漲你月錢?!?/br>
    “……”

    一話已畢,云意姿卻是意猶未盡,回味許久。也不忘了夸他:“你人真好,跟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br>
    他掀起眼皮,“你見過多少人?”

    云意姿有點不好意思,“好像也沒多少?!彼犷^,露出回憶之色,“不過,我見過一個很特別的人。”

    “他的年紀(jì),如今算來,應(yīng)該跟你一樣大了。我在百國之宴見過他,是一個特別好看的孩子。”

    云意姿微笑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好看。像明珠一樣耀眼?!?/br>
    金暮靜靜地看著她。

    “他是一個與我不一樣的人,出身高貴,一舉一動,莫不優(yōu)雅完美,”她一蹙眉,“可是,我又覺得他是個很孤獨的人,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br>
    “為什么這樣覺得?”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這樣覺得。”云意姿毫無遲疑,“這是直覺?!?/br>
    金暮淡淡一笑,像諷刺,又像喟嘆。淡得仿佛風(fēng)一吹,就要消逝而去了。

    ……

    夢里的光景總是走得飛快,金暮對她說過的那些話,明明是日復(fù)一日的累積,卻好似,全都匯聚在那短短一個夜晚的夢境中了。

    最后的最后,云意姿只記得,他在夕陽余暉下的剪影被無限拉長,含糊不清的嗓音,遠(yuǎn)遠(yuǎn)飄來:

    “我走過許多地方,遇見許多人,終于明白了一件事。所謂歲月,是最貪婪的東西,需要很多很多的陪葬品?!?/br>
    云意姿聽懂了,惆悵地嘆了口氣:

    “大抵世人的可憐之處,便在于此了?!彼男木w愈發(fā)沉重,宛如被陰霾覆蓋。

    “所以啊,更要好好地活著?!?/br>
    他忽然回轉(zhuǎn)過身,一雙黑眸平靜而涼薄。凝視云意姿,鄭重其事地重復(fù)了一遍:

    “云娘娘,好好活著?!?/br>
    好好活著。

    ——這世上波瀾壯闊,天的盡頭海的彼岸,云錦燦爛朝暮何如?若沒能親眼去看看,總歸是遺憾的。

    等她從莫大的恍惚中回過神的時候,那個人已經(jīng)走了。

    一個人能通透到什么地步呢,到底是他太懂得察言觀色,太懂得如何窺破一個人的內(nèi)心……還是他了解她,早已勝過她自己呢。

    他瞧出了她的死志,而后輕 舊十胱   (jsg) 飄飄地點出。

    用那樣悲憫的神情,對她說出四個字,好好活著。

    云意姿垂目,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砸在手背上。

    就算不攬鏡自照,也知曉她的顏容正日漸憔悴。

    唇色灰敗,只有用鮮艷的口脂才能遮掩。

    梁懷坤想要磨平她的銳氣,她心知肚明。

    派來的婢女懶惰而嘴碎,無休無止地談?wù)撝鴮m中的八卦,怎么看,都不像會伺候人的樣子,數(shù)來數(shù)去,只留給她一個新入宮的侍內(nèi)。

    可金暮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罷了,沒有三頭六臂,根本做不到面面俱到。

    梁懷坤限制她的行動,飲食,無處不有人監(jiān)視。

    從rou.體,到一步一步精神的折磨,等她撐不下去,雌伏于他,乞求他的垂憐的那一刻,就是這位梁國公心想事成的時候了。

    后來啊,后來的許多年,她偏執(zhí)地陷入一種,命運(yùn)全然被人掌控的痛恨,并用這種痛恨支撐著自己活下去。

    她連金暮也忘得一干二凈。

    選擇那樣的結(jié)局的時候,她的心中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裝,什么也沒有想。

    只有一個念頭來回撕扯——到此為止,到此為止吧。

    如果金暮知道了,肯定會很失望吧,他明明那么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好在,他很早就離開了梁國,離開那么久了,大概也已經(jīng)過著自己的生活。

    也許覓得知音,也許經(jīng)商做官,早就把她這個萍水相逢,如同草芥一般被困在牢籠中的云美人,忘了吧。

    ***

    云意姿從回憶中抽身。太液池濃霧終年不散,薄薄的白色霧氣,溫柔地觸摸著臉頰。

    不可能不遺憾的。

    對那個曾經(jīng)告訴她世間大美的人,從未好好地道別過,只顧著哀悼她的青春、籌謀著對梁懷坤的報復(fù),而忘記了有關(guān)他的一切。

    究竟是刻意遺忘,還是被時間沖刷掉了曾經(jīng)存在的痕跡,哪怕至今回想,也不能很好地解釋清楚。

    總該去見見更多的人,素折曾經(jīng)說“云娘是無根的浮萍”,她說的沒有錯,既然是浮萍,便不需要在一個地方??刻茫タ纯捶酵獾氖澜?。不是如他所愿,而是滿足她的夙愿。

    至于金暮啊……她沒有問清楚他的來處,亦不知曉那一年他離開梁宮,去了何處。

    如果要尋,她要到哪里能尋到他呢?

    他又會是什么模 舊十胱   (jsg) 樣?

    可是,就算尋到了,也不是前世的他了吧。不是與她認(rèn)識的那個金暮了。

    云意姿的心中被巨大的空虛吞噬,她靜靜盯著池面,四周苔蘚密布,岸石沉默。霧氣飄過的池水,忽然起了淺淺漣漪,如同鏡面一般的倒影中,現(xiàn)出另一個人的身形。

    90.  蜉蝣夢(8)   我不喜歡威脅。

    那人毫無聲息, 一步步地向她靠近,手中高高舉著什么,朝著云意姿的后腦重重落下,在池中映出一片黑影。

    云意姿悚然轉(zhuǎn)身, 那拳頭大的石塊便直直朝著她的正臉砸了下來, 伴隨一聲尖利的怒吼——

    “去死?。 ?/br>
    千鈞一發(fā)之際, 云意姿猛地往側(cè)邊躲閃, 連連退了幾步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 一抬目, 看清那竟然是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 身上的衣裙臟得看不清本色, 因為云意姿突然的偏移, 讓她來不及剎住腳步, 一個踉蹌狠狠地?fù)渌ぴ诹说厣稀?/br>
    喉嚨里仍然在發(fā)出嘶啞的哀嚎,重復(fù)著:

    “去死!去死!”宛如某種惡毒的詛咒, 充滿猙獰之感,待云意姿看清她的模樣, 卻是震驚不已, 不禁驚呼一聲:“越嘉憐?!”

    女人的臉上滿是血污陳泥,披頭散發(fā),從眉眼卻仍然辨出昔日的明艷,身量四肢也能瞧出豐滿妖嬈,胡人血統(tǒng)深深刻在了骨髓之中,不是越嘉憐還能是誰。

    她聽見云意姿這聲喚,猛地抬起頭來,如同女鬼一般沖上前,將還處于震驚之中的云意姿一把掐住。

    云意姿猝不及防, 被她緊緊地扣住脖子往后撲倒,越嘉憐順勢壓在她的身上,惡臭味涌入鼻腔,仿佛大半個月沒有洗澡,女人十根手指里滿是淤泥,環(huán)繞著云意姿纖細(xì)的頸項,可能是因饑餓久了身體虛弱,掐她的力道并不很重,卻仍然讓云意姿感到微微的窒息。

    緊盯著越嘉憐滿是血絲的雙眼,云意姿艱難地從嗓子里擠出一句:“嘉憐宗姬,你就算殺了我,也于事無補(bǔ)。肖玨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你難道還不知道么,就算你殺了我又能怎樣呢,不僅嘉夢宗姬不會活過來,你也會沒命,難道不是得不償失么?!?/br>
    她雖覺得越嘉夢身死很大部分是罪有應(yīng)得,卻知曉此時不宜激怒越嘉憐,遂放緩語聲,循循善誘地說道:

    “想必,嘉夢宗姬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到您這樣,她一定希望您好好地活著,不然又怎會冒著極大風(fēng)險,潛入段府,九死一生,帶我到觀星樓去同虞執(zhí)換您的性命!她一定不會想看到,她拼盡全力救下來的jiejie,因為一個無足輕重之人,白白丟了性命吧!”

    她語氣誠懇溫柔,全然站在她的角度,有種極大撫慰人心的力道,也許是云意姿的話讓她想到了meimei,越嘉憐呆呆地眨了眨眼,一串淚珠從眼里滑了出來,滴落在云意姿的下巴 舊十胱   (jsg) 處。頓時,越嘉憐臟污的兩頰劃出明顯的痕跡,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忽然,有人的腳步聲逼近。云意姿眼角的余光,逐漸出現(xiàn)一個人的身影,她又看了看越嘉憐怔然的神色,腦中靈光一閃,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