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但抵不住放假的喜悅。

    鈴聲一響，鳥雀出了籠，沸騰的人聲蓋過雨聲。

    “鳶兒，你國慶打算怎么過？”教室里，叢嘉問倪鳶。

    “回春夏鎮(zhèn)。”倪鳶說，“你呢？”

    叢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去靜?？磶浉?，到時候給你拍視頻喔?！?/br>
    “你一個人？”倪鳶問。

    “放心吧，頭上有仨表哥帶著?！眳布握f。

    兩人在教學(xué)樓前分別，倪鳶撐著傘往教師公寓走。

    兩三分鐘的腳程，鞋面洇濕了一片。

    行李昨晚就已經(jīng)收拾好，只有一個箱子，裝了些換季需要帶回去的衣服。

    倪鳶鎖上門，去301跟諶年打聲招呼。

    301的門敞開，諶年在客廳跟人打電話，拿開手機(jī)，問倪鳶什么事。

    倪鳶小聲說：“老師，我先走了。”

    諶年朝她點點頭，“明天見?！?/br>
    諶年也打算回春夏鎮(zhèn)過小長假，只不過今天手頭上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要等明天才能回去。

    諶年走到周麟讓房門口，敲了敲門框，“兒子，幫忙送個人?！?/br>
    周麟讓盤腿窩在寬大的椅子里，低頭玩手游，沒理。

    手機(jī)里不時響起擊殺的特效音。

    “人家拎著箱子呢，外面又下著雨?！敝R年說。

    周麟 * 讓快速點擊幾下屏幕，關(guān)了游戲頁面，把手機(jī)扔到床上。

    他拖著步子走到客廳，一臉不善地看著倪鳶，然后去拎她的行李箱。

    倪鳶下意識拒絕：“不用，我自己可以的，箱子不重。”

    周麟讓懶得廢話，拎上了就走，順手拿上了玄關(guān)處置物架上的傘。

    倪鳶只好背著書包跟上去。

    出了樓道，兩人各自撐傘走入雨中。

    一前一后。

    周麟讓在前，倪鳶在后，她看著他的傘面，幾次欲言又止。

    “周麟讓?！弊詈筮€是小跑著與他并排，提醒他：“你……”

    雨聲大，幾乎壓住她的聲音。

    “大點兒聲?！敝荀胱屨f。

    “你看看你的傘面！”倪鳶吼了聲。

    這次不止周麟讓清楚聽見了，走他們旁邊的其他同學(xué)也聽見了，全都不約而同去看少年手里撐著的傘。

    傘面上印著廣告語：“輕松自在一整天?！?/br>
    配圖是個q版的少女，以及一艘“長了對潔白翅膀的小船”。

    這把傘是諶年網(wǎng)購某品牌衛(wèi)生棉的贈品。

    周麟讓“啪”地一下把傘收了，鉆到倪鳶的傘下。

    臉色很臭。

    周麟讓：“你早就看見了？”

    倪鳶忍笑，迂回地表達(dá)：“剛剛才發(fā)現(xiàn)，就馬上提醒你了。

    “其實還好，別人也不一定會注意到?！?/br>
    周麟讓：“閉嘴?！?/br>
    倪鳶把傘給周麟讓，“你舉著吧?！苯o高個子撐傘太累?！跋渥臃浪?，你拖著走就好了?！?/br>
    兩人擠一把傘，空間頓時變得擁擠。

    偏偏兩人還極其沒有默契，走路步調(diào)都不統(tǒng)一。

    手臂時不時撞到一起。

    周麟讓拉了一下倪鳶的手腕，停下來。

    “我數(shù)一，先出左腳?！?/br>
    倪鳶說：“你步子不要邁太大?！?/br>
    周麟讓點頭，“知道你腿短跟不上?！?/br>
    “一?！?/br>
    兩人的左腳同時邁出去。

    倪鳶自言自語般小聲數(shù)著：“一二一，左右左?！?/br>
    周麟讓：“你在軍訓(xùn)？”

    倪鳶：“……”

    ---

    六中校門前，花花綠綠的傘海，牽連成線的車流，一眼望不到邊。

    周麟讓把倪鳶送到門衛(wèi)室，問：“你怎么回去？”

    “馬路對面搭公交。”倪鳶說。

    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再趕上了下班晚高峰，懸得很。

    “幾站路？”周麟讓問。

    “不遠(yuǎn)，就五站。”倪鳶說。

    “那你走回去?！?/br>
    “也可以?！?/br>
    周麟讓仍拉著行李箱，倪鳶懷疑，“你還送?。俊?/br>
    “廢什么話?！?/br>
    沒走幾步，倪鳶口袋里的手機(jī)嗡嗡震動。屏幕上顯示“秦牛?！?，周麟讓低頭一眼就瞥見了。

    倪鳶按下接聽鍵，秦則問她：“你在哪兒？”

    “回你家的路上?！?/br>
    秦則又問：“自己能回來？”

    倪鳶看了看身邊的周麟讓，說：“我有人送。”

    手機(jī)里的背景音嘈雜，有麻將聲，倪鳶聽見秦則對著那邊的人說了句：“倪勾勾說不用我接?！?/br>
    倪鳶掛了電話，周麟讓問：“男朋友？”

    倪鳶想打人，“我哥。”

    “你哥叫秦牛牛啊，還挺好聽的?！?/br>
    倪鳶聽完就笑了，“如 * 果你見到他，記得這樣說，那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br>
    ——能立馬打起來的好朋友。

    雨稍小了些，天色明亮了幾分。

    前方是一段向下傾斜的緩坡。

    緩坡下是一所小學(xué)，因為地勢低，校門前有大灘的積水。排成隊的小學(xué)生在等著家長和老師把他們護(hù)送過去。

    幾個身量小的女家長抱著懷里的孩子明顯很吃力，撐著的傘東倒西歪。

    周麟讓問倪鳶：“等我?guī)追昼姡俊?/br>
    倪鳶說好，接過他手里的行李箱。

    周麟讓淋雨沖了出去。

    倪鳶站在路邊的梧桐下，看他從一個mama手里接過了小男孩，把他們送過水灘，又折回去接下一個。

    送了一趟又一趟。

    剛剛進(jìn)一年級的小女孩矮矮墩墩，書包比人大，扎著可愛的小辮子，穿著漂亮的粉色裙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麟讓。

    周麟讓蹲下問：“前面有大水坑，哥哥抱你過去可以嗎？”

    “可以呀。”小女孩甜甜地說。

    她mama在一旁，連連說了好幾句麻煩了，給他們撐著傘。

    周麟讓脫下外套披在小女孩身上，徹底罩住了她的裙子和小腿。

    他隔著衣服將人抱起，大步跨過積水。

    幾分鐘后，攜著一身風(fēng)雨和潮濕的水汽，周麟讓回到了倪鳶的傘下。

    倪鳶朝他豎起大拇指，“聽老師說你生日就在國慶假里，十月六號那天，我送你一面錦旗吧。

    “上面就寫為‘人民服務(wù)’。”

    周麟讓：“神經(jīng)病?！?/br>
    第14章 回家   “你是不是喜歡我？”

    周麟讓把倪鳶送到了單元樓下，倪鳶把自己的傘給他，讓他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