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幾人同為天空視頻麾下的簽約主播,當(dāng)下自然是客客氣氣的商業(yè)互吹了幾句,沒等一會兒,就聽工作室外有人喊了一句: “結(jié)果出來了!” “看來是結(jié)果出來了,”其中一人笑道:“來都來了,不如我們一起看看?” 幾人說說笑笑間,其中一人便是打開了本次征稿活動的文化局官網(wǎng),首頁最新的消息正是本次征稿活動的結(jié)果,他點開網(wǎng)頁,正準(zhǔn)備尋找自己或者熟悉的人的名字,然而目光落到電腦屏幕上時,卻是實打?qū)嵉你蹲×恕?/br> “臥槽!” “怎么?”另一個人一邊低頭去看,一邊隨口道:“一個地鐵文化宣傳活動而已,至于這么大驚小怪……臥槽???” 眼見著一連兩個都露出見鬼般的表情,其他幾人的目光也落到了電腦屏幕上。預(yù)想中密密麻麻的七行并沒有出現(xiàn),反倒簡單得一清二楚: 地鐵一號線:《小王子1》 地鐵二號線:《小王子2》 地鐵三號線:《小王子3》 …… 地鐵七號線:《小王子7》 “這怎么可能!”有人脫口而出,滿臉不可思議:“這……七個名額,居然被一個人全部拿到了?這怎么可能!” 丁邵元皺起眉頭。 “上面有沒有說作者?是哪個工作室的?”有人問道:“既然能夠以一己之力拿到全部的名額,肯定是特別厲害的工作室吧?” 丁邵元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卻聽另一人訝然道:“官方?jīng)]公布制作人的信息,只說是本地大學(xué)生作品?!?/br> 大學(xué)生? 幾人對視一眼,簡直有點莫名其妙。 他們幾個大名鼎鼎的短視頻制作人,居然輸給了本地大學(xué)生? 丁邵元聲音低沉道:“現(xiàn)在能看視頻內(nèi)容嗎?” 那人看了看網(wǎng)頁,搖搖頭:“不行,官方說,具體信息和視頻的內(nèi)容,會在半個月后上線星寧市各地鐵站的同時公布?!?/br> 丁邵元瞇了瞇眼,淡淡的道:“我知道了?!?/br> 半個月后嗎…… 他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樣的視頻,擠下了他不說,還霸占了全部的名額! …… 為了慶祝作品成功入選,在聞飛航和方連的強烈要求下,三人最終提著一大箱啤酒,去了一家學(xué)校附近的燒烤攤。 三人都是年輕人,又恰逢這樣的意外之喜,心情起伏過大之下,難免就喝上了頭。 牧宿星沒有兩人那么激動,他畢竟內(nèi)里已經(jīng)是一個有兩世經(jīng)歷的人了,如今重cao舊業(yè),要說興奮也不盡然,動畫于他而言,早已是融入骨子里的東西,一定要說的話,眼下心中更多的是,是重新回到熟悉領(lǐng)域的欣喜和輕松。 酒過三巡,聞飛航一腳踩在凳子上,開始發(fā)酒瘋,幸好他發(fā)瘋的姿態(tài)也不是特別奇葩,只是來來回回的唱著不知道哪個年代的冷門老歌。 方連也沒好到哪里去,只是他不像聞飛航那般情緒外露,大概死宅表達(dá)感情的方式也只有那么幾樣——他選擇了掏出顯示著紙片人老婆的手機壁紙,啪嘰的親了一口,然后又親了一口。 牧宿星沒喝多少,也沒阻止兩人,只靠在凳子的靠背后,笑著看兩人鬧。 他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不僅是他,聞飛航和方連其實也背負(fù)了很大的壓力,兩人一個拒絕了業(yè)內(nèi)有名的動畫公司實習(xí)機會,一個放棄了游戲公司的實習(xí),恐怕沒少被家里人罵,然而饒是如此,兩人面上也從未向牧宿星提過半個字。 如今大功告成,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三人心里的那些壓力,也多少能夠緩解一二了。 晚餐結(jié)束,牧宿星喊起半醉半醒的兩人,叫來一輛出租車將兩人送回學(xué)校,自己則出了校門,另外喊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另一個地方。 這半年以來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前段時間他一直忙于制作《小王子》,再過一兩個星期,學(xué)校的扶持計劃就會正式開始,在這個中間的寶貴歇息時間里,他還有很多思緒,需要逐一整理清楚。 牧宿星選擇了回到自己的家。 屬于曾經(jīng)的他、父親和母親的,三個人的家。 牧宿星回來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爬上了樹梢。 他從衣服口袋里掏出磁卡和鑰匙,依次打開了小區(qū)的鐵門和別墅的大門,屋子里一片黑暗,空氣里卻并沒有灰塵的味道,反倒充斥若有若無的煙草味,牧宿星心中一驚,還以為是家里遭了賊,下意識從附近抄起一個重物:“誰?” “警惕性不錯,如果不發(fā)出聲音,再小心翼翼的尋找機會會更好,你這樣是會驚動真正的賊人的?!?/br> 伴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黑暗的室內(nèi)也瞬間明亮起來,突如其來的燈光令牧宿星本能的瞇起了眼睛,待眼睛漸漸習(xí)慣全新的光明,視野中的情景也立刻清晰起來—— 秦聲就那樣隨意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他一手搭在沙發(fā)的邊緣,另一只手則剛將一支點燃的煙頭摁在了煙灰缸中,這正是牧宿星剛剛在門口嗅到的煙草味來源。 牧宿星微微愣了一下。 秦聲會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不奇怪,早在很多年以前,牧父就將別墅的鑰匙交給了他,每當(dāng)牧父和牧母為了工作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便把當(dāng)時還小的牧宿星丟給秦聲照顧,一去二來,秦聲便有了牧家的鑰匙。 牧宿星的目光在男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桌上熄滅的煙頭上。 秦聲其實很少抽煙。 他少年老成,成年后更是商場博弈的個中翹楚,絕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站在勝利女神身邊,彬彬有禮的微笑著那一個,罕少會有這樣近乎失意的姿態(tài),更不必說這樣獨自坐在被黑暗環(huán)繞的舊宅里,嘴里咬著一支叫不出名字的雜牌煙了。 為什么? 換句話說,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夠讓一向冷靜自持的秦聲失態(tài)到這種地步? 這個念頭不過剛在腦海中浮起,牧宿星便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起來,他猶豫了一會兒,慢慢的走到了男人的跟前,然而不待他開口詢問,便被秦聲拉倒在沙發(fā)上,進(jìn)而直接壓在了身下。 醇涼的煙草氣息瞬間霸占了牧宿星的全部嗅覺,他驚愕的看向突然靠近的秦聲,對方摁住他的力道極大,以至于牧宿星無從掙扎,與此同時,男人冰涼的右手此刻已然如毒蛇般纏上了他的脖頸—— 牧宿星睜大了眼。 目視著他的秦聲此刻臉上卻罕見的沒有任何表情,反倒是那雙平日里總是古井不波的漆黑眼眸,此刻在夜間燈光的映襯下,愈顯冰冷陰戾。 秦聲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 “……你到底是誰?” 第十九章 太近了。 他這會兒整個人都被抵在沙發(fā)和男人的胸膛之間,被屬于對方的味道圍了個滿懷,牧宿星艱難的偏了偏頭,視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茶幾的玻璃煙灰缸上。 來自脖頸處的壓迫力道令他難受的蹙起了眉頭,牧宿星知道自己該解釋點什么——突飛猛進(jìn)的動畫制作水準(zhǔn)?與年輕時的自己有所不同的生活習(xí)慣,抑或是性格作風(fēng)上的變化。 然而此刻他微側(cè)著頭,目光不經(jīng)意的落在不遠(yuǎn)處時,卻不合時宜的走神起來。 他一直知道,秦聲是抽煙的。這一點,從兩人偶爾靠近時,對方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就能夠判斷得出來。 但在牧宿星的記憶里,秦聲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抽過煙,甚至都不會嶄露出任何與之相關(guān)的跡象——除去身上自然而然染上的煙草味,秦聲向來不會在他跟前抽煙,或者留下絲毫其他蛛絲馬跡。 他一直都是那么負(fù)責(zé)。 牧父牧母工作起來忙得天昏地暗,隨手將五六歲大的牧宿星丟給他照顧,于是彼時才十六歲出頭的秦聲便認(rèn)認(rèn)真真的扮演起一個合格的監(jiān)護(hù)人角色,他教他寫字,算術(shù),糾正他任性的飲食習(xí)慣,不準(zhǔn)他講臟話,更不準(zhǔn)打架。 秦聲當(dāng)然不會在他跟前抽煙,他既然不允許小牧宿星被外頭不三不四的家伙帶壞,當(dāng)然更不允許因為自己的出格,給小牧宿星養(yǎng)成什么不該有的壞毛病。 他對上男人不帶任何情緒的眼:“我是牧宿星?!?/br> 秦聲沒有說話。 男人冷靜的注視著他,那目光不像打量,更像是審視,他竭力使自己保持平日里的清醒,不帶任何私人情緒的將眼前的這個人與記憶中的少年對比分析。 從天真頑劣的五歲孩童,到長身玉立的十七歲少年。 那是他親手帶大的孩子,他比他的父母更了解他的性格,他生活里無意識的小動作,隱秘單純的小心思。對繪畫、動畫一類不甚了解的秦聲甚至能夠準(zhǔn)確的叫出他擅長的繪畫風(fēng)格,他偏愛的藝術(shù)手法,乃至他每一個階段的各方面水平。 因為珍視,所以了解。因為了解,所以才很難對那些看似細(xì)微的變化視而不見。 從前的牧宿星看似驕傲冷淡,實則敏感又脆弱,對于這一點,就是秦聲也常常感到手足無措,昔日的少年已然長大成人,他沒法再和小時候一樣,事無巨細(xì)的盯防照顧,尤其是在牧父牧母意外離世之后,因為就連秦聲自己也不確定,他自以為是的關(guān)心,是否會對對方造成二次傷害。 但牧宿星變了。 他不再用驕傲冷淡的面具來包裹自己的自卑和脆弱,他變得冷靜,自信,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并且能夠以從容不迫的態(tài)度,將一切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他甚至不再像原來那樣……抵觸他。 按理說,對于這一點,秦聲本應(yīng)該高興才對,可他實在沒法因此而忽略對方突如其來的變化,他不是相信玄學(xué)怪論的人,但他沒法去賭那個萬一—— 如果眼前這個人不是他的牧宿星怎么辦? 如果他熟悉的少年,已經(jīng)被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孤魂野鬼取代,那么他的少年又在哪里?會不會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受到什么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 牧宿星能察覺到,男人的目光里明顯的多出些許危險的意味,與此同時,對方手上的力道,仍有進(jìn)一步掐緊的趨勢,牧宿星難耐的咬緊唇角。 他不知道該怎么向?qū)Ψ浇忉尅?/br> 說什么?他不是原來的牧宿星,而是來自二十年后,本該死亡的那個牧宿星?以秦聲的性格,會相信這種堪稱無稽之談的事情嗎? 思緒混亂之間,牧宿星艱難的動了動唇角,小聲喊他:“聲聲……哥哥?!?/br> 手上的力道下意識的一松,秦聲低下頭,看著青年抿了抿唇角,輕輕的摸了摸頸間被掐疼的地方,一邊以手撐住沙發(fā),艱難的坐起來。 秦聲沉默的注視著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他剛來接手照顧牧宿星這一責(zé)任的那年,彼時的少年還是五六歲人小鬼大的年齡,牧宿星不愛規(guī)規(guī)矩矩的喊他哥哥,每次見了他,便笑彎了眉眼,一口一個“聲聲”,秦聲不在意這個,牧父牧母卻覺得失禮,隔三差五都要糾正牧宿星的叫法。 時間長了,小牧宿星便把兩個叫法合二為一,喊他“聲聲哥哥”。 就為這個過分幼稚的叫法,他那些狐朋狗友沒少嘲笑過他。 青年微微仰起頭,露出優(yōu)雅修長的脖頸,只是上面白皙細(xì)膩的皮膚,此時已因他方才的動作青紫一片,牧宿星小心翼翼的按捏著青青紫紫的那一塊兒,努力保持平靜鎮(zhèn)定,只是眼角微微泛紅的模樣,隱隱透露了主人委屈的情緒。 秦聲沒有說話。 他沒有錯過青年眼底掩飾得不算完好的委屈,這個認(rèn)知令他更加陰郁起來,他感到無名的煩躁,右手本能的摸向了西褲口袋,尚未點燃的香煙剛被掏出來,就被牧宿星毫不猶豫的伸手打掉了。 秦聲抬眸看了他一眼。 牧宿星本來是有點生氣的。 只是當(dāng)秦聲抬起頭,不帶絲毫情緒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牧宿星一時沒忍住,二十年的生活閱歷在這一刻輸給了少年時的本能——迎著那道熟悉的目光,牧宿星難免心底有點發(fā)慫。 “這不公平。”牧宿星抿了抿唇角,努力做出嚴(yán)肅認(rèn)真的表情:“我答應(yīng)你不準(zhǔn)熬夜,作為交換,你也不準(zhǔn)抽煙?!?/br> 秦聲的身體頓了幾秒,俯身去撿落在地上滾了一圈的煙,牧宿星以為他不高興了,下意識猶猶豫豫的改口:“……少抽一點也可以的?!?/br> “搬回來?!?/br>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