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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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嗎?”敖衡問。 莫安安抬起手,張開五指,在光下仔細看著那團用扎口線彎成的線圈,看不出什么名堂,又伸出右手去摸,稍一用力,上面那團簇的小球花便癟下去。 莫安安不敢再輕舉妄動,由衷夸贊敖衡:“你手真巧。” 敖衡在莫安安旁邊坐下,把她手拿來,牽著,將扎口線重新捏出一個形狀:“這是從水果包裝袋上拆下的?!彼嗽斨菆F修整好的線圈,“家里找不到更像戒指的東西,暫時拿它替一替,等明天商店開門,我們再去選你喜歡的款式。” 莫安安眼睛微微睜大:“戒指?” 敖衡點頭:“戒指?!?/br> 手上頓時有點刺撓撓的,莫安安猶豫著笑笑,悄悄從手心側摳那根金屬線:“戴著好玩而已,不用買真的,這個就行?!?/br> 她說著,緊張關注著敖衡的反應,見他似要準備說什么,又趕緊補充:“你小時候在手腕上畫過手表嗎?我經(jīng)常畫,每天畫的都不一樣,比后來賺錢買真的手表還開心。戒指也是同樣的道理,這個很好看,很特別,已經(jīng)夠了?!?/br> 她局促地強調(diào):“別買真的了吧。” 敖衡兩只手交叉在一起。攏著,眉毛淡淡蹙起:“我是想用它同你求婚?!?/br> 盡管看見的時候已經(jīng)隱約有了猜測,但親耳聽到敖衡說這話,莫安安心里還是突突地一陣狂跳。 她手蜷起來,下意識往被子里縮了縮,好一會兒,說:“有點突然?!?/br> “是突然,”敖衡承認,“不然也不至于倉促到用這樣的戒指——如果我叁歲,拿它求婚可能還說得過去,這把年紀,未免有故作天真的嫌疑?!?/br> “我不是嫌棄它,”莫安安低下頭,看著那團金色花線:“離婚手續(xù)都還沒辦好,現(xiàn)在說這個……” “遲早會辦好的?!卑胶獾匦Α?/br> 他看莫安安還是一臉躊躇,又說:“安安,我只是求婚,沒指望你一定同意,更沒指望你今天就給我答復?!?/br> 莫安安閉上嘴,不再說話。 風止歇了,外頭和屋里是一樣地沉靜,空氣滯重。莫安安半倚在床上,感覺四方有熱氣逼來,聚在那根戴了線圈的手指頭上。那根線起初被固定在指根,她已經(jīng)悄摸摸地退到了指節(jié),再往下,卻不好退了,線圈擰得松緊適中,仿佛是個真正的戒指,認定自己不應輕易地就從無名指上移除。 “是不是嚇到你了?”這時,聽敖衡問。 莫安安承認:“有點,”想想說:“……主要是意外?!?/br> “出乎意料?” “嗯。” 敖衡笑笑:“我也覺著出乎意料。坦白說,我以前并沒有想過正兒八經(jīng)地求婚,因為從不認為結婚這件事有多么神圣,也不認為婚姻有多好。但想來想去,現(xiàn)在我能給你的,最有誠意的安慰就是求婚。不為眼下,而為以后?!?/br> 他收住笑,慢慢說:“假如有一天你真的再也記不起自己是誰,至少我能做第一個履行扶養(yǎng)義務的人?!?/br> 莫安安靜靜聽著,腮幫子鼓鼓的,像是咬緊了牙關。 敖衡抬起眼睛,認真地看著莫安安,手輕輕蓋在她的上面,帶著從容的鄭重:“那些很大很空的話我不想說,未來太長,實現(xiàn)不了就沒有意義。但只要我們在一起,哪怕一天,我便會尊重你,愛護你;忠于你,信任你;支持你,也依靠你。如果你生病,我會盡力去照顧,假如超出我能承受的范圍,那就花錢去買最專業(yè)的看護,盡量讓你在任何時候都能過得快樂、體面?!?/br> 莫安安腦子幾乎是空白的,她看敖衡停住,心緊張地蹦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單膝跪下,但好在他沒有。 敖衡的手施加了點力氣,按在莫安安的手背:“說的都是我有把握做到的,就這些?!?/br> 莫安安稍稍回過神來,低聲說:“聽起來像是便宜都讓我占了?!?/br> “我也在賭,”敖衡淡淡說,“如果你一直都好好的,是我占了便宜?!?/br> “為什么?”莫安安一愣。 “剛才說過,我也在依靠你。” 莫安安還是怔怔的,她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敖衡依靠。敖衡畢竟不是夏衍仲,不需要她勤勤懇懇為他洗衣做飯,打點生活。不認識她的時候,敖衡已經(jīng)過得很好,沒有她,依然會很好。 敖衡看她不做聲,接著說:“你慢慢考慮,不急。就算一直這樣下去也沒關系。不做夫妻,我還可以做你最親密的伙伴,最可靠的朋友?!?/br> 兩人久久都沒有再說話,屋里安靜得好像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均勻地消長。莫安安沉默片刻,說:“有點渴了?!?/br> “我去給你倒水。”敖衡站起來。 他去到客廳,尼古丁睡得昏天暗地,抱著一只毛絨布偶,發(fā)著輕微的鼾聲,聽見來人腳步聲只稍稍動動耳朵,眼睛都未曾張開。料想以后也不會是有出息的狗,大約不能指望他擔任看守門戶一類的重任。 接完水回去,莫安安還抱著一床被子呆呆坐在床邊,敖衡把水遞過去,她便接過去大口大口地喝,把杯子里的水喝了大半,擦擦嘴,說“謝謝”。 “早點休息吧,”敖衡說,“明天還要早起去機場。” 第二天送莫父莫母回去,這次夏衍仲沒過來,說工作日抽不開身,便由莫安安一人前往。路上和來時情形相似,莫安安和父親都很沉默,只有莫母還不知所以說幾句,內(nèi)容無非是教誨莫安安要跟夏衍仲好好過日子,不要和莫名其妙的男人瞎混。 莫父起先聽著,后來說:“管不住她了,少啰嗦幾句?!北愦蜷_車載收音機,寧愿聽里面播報言辭很夸張的廣告。 莫安安這時想起一個笑話,一人問切了辣椒后感覺手很燒灼,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緩解手上的燒灼感,有人回答,揉揉眼就不會顧得上手辣了。這笑話倒沒有多好笑,只是越品,越覺得這荒謬的答案合乎眼下處境。莫父從前多么看重她的婚事呵,現(xiàn)在有了更大的危機,再顧不得這個。她那天死死咬定要離婚,莫父手揚起又放下,最后還是沒打她,嘆息的仍是那句話:“隨你吧,管不住了?!?/br> 莫安安把行李清點好,送父母坐上飛機,臨行前,她把一迭錢塞入父親行李,莫父收下,這時大概已經(jīng)接受了她和夏衍仲要分開的事實,他只叮囑莫安安在錢上不可讓夏衍仲得了便宜。 “你媽以后免不了花錢,你自己也不能不留個后路,多弄一點是一點。”莫父說,“還有你弟弟,你這個當jiejie的得幫襯他些?!?/br> 莫安安原還有些話想說,聽完這些,千言萬語都沒了。這些天的累,都沉沉地積在肩上,只道:“路上注意安全。”甚至沒說要他們到家報平安。 日子還是一樣地過,天轉暖,展出漸多,有不少策展公司開始招人。May跳槽到了一個業(yè)內(nèi)名氣更響亮些的公司,把莫安安也一并挖去了。她重新忙碌起來,白天上班,晚上還需找時間充電適應新環(huán)境,與敖衡的約會都需忙里偷閑。很多時候,只是在敖衡那里吃一頓夜宵,然后一起睡一覺,便要匆匆趕赴第二天的日程。 但這好像也沒什么不好,縱然節(jié)奏在變,身邊的人也在迎合她的步調(diào)。連尼古丁都變得懂事了,終于學會在寵物尿片上撒尿。 夏衍仲的電話最初隔兩叁天便會打來,每次都還勸說莫安安考慮基因檢測,在接連碰壁之后,電話漸漸變少,變成一周一次,再漸漸地,兩周也未有一次。四月的一個周叁,他終于再次打來電話,這回沒有再提基因檢測,而是說:“再不去民政局辦理手續(xù),申請就過期了。” “那就找時間去吧,”莫安安問,“明天上午方便嗎?” 夏衍仲沒有拖泥帶水,說“方便”。 叁次出入民政局,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他們都平靜了許多。夏衍仲已經(jīng)不再頹喪,添置了新的行頭,頭發(fā)梳得倜儻,見到莫安安,很關心地問:“阿姨的身體怎么樣了,”聽莫安安說還好,說“我車上放了些補樣品,回去你幫我寄給阿姨吧,是心意?!?/br> 排完隊,莫安安和夏衍仲并排坐著,各自看手機,時不時,夏衍仲起身到一旁接起電話,仍是談笑風生。等輪到他們,辦事人員問他們“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夏衍仲先說“是”,才想起看莫安安,見莫安安不說什么,放下心來,說:“我們考慮很久了,不用再考慮。” 于是一切順利地辦理停當。 民政局夾逼在叁座高聳的寫字樓當中,從正門出來,走了一陣,人仍舊在森森的陰影里。莫安安和夏衍仲邊走邊聊,話語中得知,夏衍仲已經(jīng)有了新的女朋友,是個大叁學生,在他們公司做過實習生。 “挺好的?!蹦舶舱f,“挺好的?!?/br> 別的好像也沒什么可說。不是嫉妒,她已經(jīng)不在乎夏衍仲跟誰在一起,心里的別扭分析許久,想明白大概只是有些茫然——今天的夏衍仲,流著淚要和她復合的夏衍仲,在家里頤指氣使的夏衍仲,每一個夏衍仲都好不一樣,可又都那么鮮明地在她生活里留下過烙印,她竟難以把這些形象一一重合。 她眉微微蹙著,這時,終于從陰影步入陽光,空氣乍然明媚。夏衍仲忽問:“你還跟敖衡在一起嗎?” 莫安安點頭,說是。 夏衍仲腳尖蹭蹭地,猶豫著問:“他知道阿姨的病嗎?” 莫安安笑了:“知道,他應該是最先知道的?!?/br> “就沒說什么嗎?” 莫安安饒有興味抱起手臂:“你覺得他會說什么?” 夏衍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我哪猜得到。”又說,“他這人還挺爺們兒的?!?/br> 莫安安還是笑:“嗯?!?/br> 走到停車場了,夏衍仲幫莫安安把東西一一搬上車,執(zhí)意要她先上車,目送她離開才肯走。莫安安推辭兩句,見他主意不改便作罷,拉門坐上了駕駛位。 車平穩(wěn)地上路,莫安安往前開去,后視鏡里,夏衍仲站在原地,后退似的不住擺手,距離拉長,拉長。她看著那個擺手的人逐漸縮成一個小點,最終,淡出于視線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