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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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dāng)今這個社會,臉皮厚的人總是更容易出人頭地,莫安安懷疑敖衡的成功就是來自于獨特的天資——別的地方都看不出短處,唯羞恥心上差一截,說話不知一點遮攔。 她把剩下的熱飲放在桌上:“謝謝關(guān)心,我已經(jīng)好多了,那你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敖衡看著她,緩緩地眨動眼睛,仿佛在做一個很艱難的決定。莫安安猜想他接下來又會使出死纏爛打的招式,就像蹭坐她的車一樣黏著不肯走。但這回卻想錯了。 敖衡人是笑著的,笑容里有顯而易見的失落和疲憊:“如果你真是這么希望的話——好吧?!?/br> 人大抵都有點犯賤。莫安安才不相信敖衡會在等待了近兩個小時后,只跟她說這么幾句話就離開??砂胶獾呐e動似乎還真是這個意思,他已經(jīng)站起身,要去拿搭在一旁椅子上的外套了。 莫安安反悔了。她這時慌神地“哎”了一聲:“那什么……” 敖衡停下手里的動作,似笑非笑看她:“怎么?” 莫安安指了指敖衡面前那杯咖啡:“飲料還沒喝完……喝完再走吧,別浪費?!?/br> 敖衡嘴角輕輕提了起來,很給莫安安面子地說:“聽你的?!比缓笥肿匚恢?。 氣氛再次變得很古怪,敖衡嘴上說的好聽,其實根本就沒怎么動那杯咖啡,坐下來光顧著看莫安安了,把她看得緊張得不知道說什么。這樣干坐了好一會兒,就在莫安安絞盡腦汁想話題時,忽聽敖衡主動問:“你是剛換了新工作嗎?” 她很詫異,立刻坐直了,張圓眼睛問敖衡:“怎么忽然這么問?是不是今天我哪里做得不好?” “沒有,不是?!卑胶饪此缗R大敵狀,接連否認(rèn)了兩句,說,“活動挺好的,只是觀察你跟同事說話的氛圍,感覺你們不大熟悉。” 莫安安松了一口氣,伸出手去揉酸脹的小腿肚,解釋道:“今天是來幫合作公司做項目,他們都不算我的同事,確實是不熟?!?/br> 她又向敖衡介紹商業(yè)廣場中央那個還未完全拆除的活動展臺:“一般只有大公司才接這種活動,又要請領(lǐng)導(dǎo)又要請明星,還要有地產(chǎn)公司的人脈,特別考驗公司的社會資源和運營能力。我們公司很小,接手的大多是展會項目?!?/br> 大多數(shù)外行其實對這些東西沒什么興趣。莫安安畢業(yè)之后一直在現(xiàn)下任職的公司工作,但直到現(xiàn)在,她的丈夫夏衍仲連她所在公司名字還沒記對,更沒有看過她的工作現(xiàn)場。有一回,范錚約了他們夫妻吃飯,夏衍仲提前去布展現(xiàn)場接莫安安,她難得勸他進(jìn)去看看自己的工作成果,結(jié)果還沒走到莫安安負(fù)責(zé)的展區(qū)夏衍仲就碰上了相熟的客戶,兩人站在一起聊了半天,從展覽到產(chǎn)品再到經(jīng)濟(jì)形勢,最后甚至聊到了國際政治。聊到最后兩人都很開心,只是夏衍仲已經(jīng)沒時間再去看莫安安策劃的展臺了。 新人進(jìn)公司都是一樣的流程,跑現(xiàn)場,當(dāng)雜工,對接供應(yīng)商,等這些都做好了才有機(jī)會上手做策劃,莫安安也不例外。她清楚記得那回是她第一次參與展臺設(shè)計,紅白主基調(diào),用光線和色彩把展出空間切成了叁個部分,展示產(chǎn)品是打印設(shè)備——很普通的展,卻是屬于她的第一個展。對于夏衍仲沒能親眼看到這個展臺莫安安一直心有遺憾,在那之后她還借口別的事和夏衍仲冷戰(zhàn),實則是在發(fā)泄對此事的怨氣。她知道這么做不應(yīng)該,但是控制不了。 這世上再沒有什么比時間更殘忍,也沒有什么比時間更寬容。這件事在莫安安心頭梗了很久,時間長了也就不再梗了,變成了一件普通的憾事。人生遺憾那么多,多一件少一件,似乎也沒什么要緊的。 莫安安安慰自己,不過是錯過第一個展而已,以后她還會有第二個、第叁個展臺,再往后策劃出的作品會更拿得出手,更讓夏衍仲刮目相看。然而一晃已經(jīng)又是叁四年過去,遺憾仍舊是遺憾,夏衍仲還是沒看到過她任何一個設(shè)計成果。 聽者無心,說也是浪費口舌。吸取先前教訓(xùn),莫安安并不想把話題過多停留在自己的工作上,沒料想敖衡卻問:“比如醫(yī)療器械博覽會那樣的項目嗎?” 莫安安愣了一下,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就是那種?!庇謫枺澳闳ミ^?” “何止去過,”敖衡淡淡說,“知道你名字之前就在一個博覽會上遇見過你?!?/br> 莫安安這時想起來,吃火鍋那天晚上敖衡曾說過他們在工作中見過面,當(dāng)時沒有深問,現(xiàn)在被敖衡這么一說倒是勾起了好奇心。她把身子往前探了探,馬尾的尖尖越過肩膀落在了胸前:“什么時候的事?。俊?/br> “去年冬天——大概12月份的時候,市北區(qū)體育中心舉辦過一個醫(yī)療器械博覽會,就是那次?!?/br> 經(jīng)他提醒莫安安有了印象,當(dāng)時的客戶是個國產(chǎn)醫(yī)療器械零件商,錢給的不多,要求卻特別高,效果要高端大氣上檔次,成本還要平易近人接地氣,把她和裝修公司都難為得差點吐血。 “你是去參展的還是去逛展的?我們當(dāng)時說話了嗎?”莫安安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怎么都沒聽你提過。” 敖衡笑了笑:“想提也要有機(jī)會才行,每次約你都很難了,多說話豈不是更討嫌?” 莫安安努力回憶,依舊想不起來那次展覽跟敖衡打交道的事,見他還賣關(guān)子,就有點兇地逼迫他:“你快講,不然更更更討嫌?!?/br> “那我只好如實交代了。”敖衡故作無可奈何狀嘆了口氣,“碰見你那回我既不是參展也不是逛展——我一個朋友租下了和你們相鄰的一個展區(qū),展前去找他談事,偶然看見你在跟工作人員溝通方案?!?/br> “所以我們沒說過話?” “沒有?!?/br> 不知道為什么,莫安安對此竟覺得有點失落:“每次碰見不認(rèn)識的設(shè)計師你都這么關(guān)心啊。” 她自己都沒留意到說話的語氣酸溜溜地,加了一句:“看來也沒那么忙?!?/br> 敖衡看她這樣覺得好笑:“不至于。博覽會那回不是第一次遇見你,會留意也很正常?!?/br> “你還在其他地方遇見過我?”莫安安詫異地問他,“這么有……巧合嗎?” “對,”敖衡故意順著她原來的話說,“就是這么有緣?!?/br> “講講。” 敖衡笑了起來,他們最初的見面并不是個浪漫的故事。敖衡的醫(yī)院建在城區(qū)一處繁華地段,毗鄰商業(yè)廣場,它們之間的分界線是一片不大的城市綠地,種了些城市常見的行道樹,鋪了草皮,勉強(qiáng)有個街心花園的樣子。敖衡偶爾會在需要抽支煙的時候走到陽臺,看著對面那一片欠缺美學(xué)價值的綠植緩解視疲勞。 有一次,就是他去抽煙的時候,注意到了莫安安。 那天是個中午,夏天,外面熱得好像蒸籠,幾乎沒人呆在沒有空調(diào)的戶外。一抹深淺不一的綠色中只有莫安安一個人,穿了件白色T恤,背了一直很大的黑色通勤包,非常顯眼。 但引起敖衡注意的并不是她的穿著打扮,而是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必定是臨時遇上什么事了,哭得傷心欲絕——大概是不愿讓人看笑話,她才選擇躲在了樹林背后,只是沒算到站在敖衡的辦公室陽臺恰巧能透過樹枝間隙看清這一幕。隔著距離,敖衡看不清她的臉,不過還是依稀能從輪廓大致辨認(rèn)出這是個美人。 美人落淚本來是件悲情且美麗的事,然而從敖衡的角度看過去,這場面卻有幾分詼諧。 莫安安哭得著實慘,她從那個大手提包里拿了一包紙抽,手不停地抽著紙擦眼淚鼻涕,紙團(tuán)在腳下扔了一堆。同時,還要顧著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噴驅(qū)蚊的藥水,拍打不時落在她身上的蚊蟲。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對白玉似的手臂幾乎沒停下來過,一直在半空不停地?fù)]動。 成年人的世界是殘酷的,即便外人看來順風(fēng)順?biāo)绨胶猓灿性S多不得不獨自吞咽的苦處,習(xí)慣以后,連心軟的人還未必會對陌生人的痛哭共情,更何況看飽了生死離別的敖衡。 他徐徐抽著煙,硬如頑石的內(nèi)心只產(chǎn)生了兩點感受:表達(dá)情緒還是應(yīng)該體面一些。這女人大概腦子不好使,還很不環(huán)保。 外面熱燥得令人難受,敖衡抽完煙就轉(zhuǎn)身回去了。他保持著一貫的工作效率,半個小時后忙完了手頭工作轉(zhuǎn)回分公司,臨走前又到窗前瞥了一眼,看見那女人正彎著腰一點點撿拾地上的紙團(tuán),于是默默收回了第二點感受的后半句評價。 或許那天本來就注定了敖衡會碰見莫安安。司機(jī)載著敖衡回公司,還沒走多遠(yuǎn),他突然轉(zhuǎn)變了主意決定去買包煙,就在街角的一家便利店門口,迎面碰上了不多時前在綠地哭泣的女人。 他進(jìn),她出。白色T恤黑色單肩通勤包,人是漂亮的,也是體面的,除了眼周的一圈紅看不出什么失態(tài)處。 敖衡與她擦肩而過。他短暫地誤入了她的世界,窺探了她的狼狽不堪,那份高高在上的心情只有在遠(yuǎn)看著的時候才能存在,現(xiàn)在人在咫尺,他忽而生出了一絲窺私的自愧。 但那只是很短的一瞬間,擦肩,不過是一剎那。 敖衡定了定神,到柜臺前要了盒煙,給收銀員看手機(jī)的付款碼,還沒等付款頁面跳出,便利店的門又響了,還是那個女人,她又回來了。 敖衡結(jié)賬出門,接下來還有很多公務(wù)需要處理,他坐上車,卻沒讓司機(jī)立刻啟程。敖衡坐在車?yán)镉^察著,看那個女人拿了一瓶新的飲料出門,遞給了坐在門口乞討的一個跛腳阿婆,然后坐上了隨后的一班公交車。 初次相遇至此戛然而止。于敖衡而言,那時的莫安安仍舊是一個陌生女人,卻也是一彎裝飾窗子的明月,讓他在那個悶熱的下午,短暫跳脫出了他的歡喜悲戚,洞穿了另一個人的不幸與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