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茨近身觀察了這些假人，發(fā)現(xiàn)它們跟主宅里的廚娘長得差不多。而且這些假人是廢舊的物品，有不同程度的破損，有的表面臟兮兮，有的胳膊沒了，還有的臉部不知為何融化了……

    夏茨壯起膽子，捏了捏一個假人的皮膚，然后生出一絲了悟。

    這個材料好像是粘土……

    粘土是一種很便宜的材料，不過種類很復(fù)雜。以前村里的小伙伴們會收集散落的面包屑等物質(zhì)，做出很粗糙的粘土，用來捏很小的泥人。

    這些假人的材料可比那好多了。盡管如此，它們?nèi)匀槐苊獠涣嗽谑褂眠^程中受損，最后作為一整批被送來，等待維修或淘汰。

    夏茨悄悄退出去，繼續(xù)往第二個小屋進(jìn)發(fā)。這回他沒找到假人，倒是找到了巴德雷。

    「父親！」

    夏茨瞅見巴德雷手中的東西，立刻好奇地跑過去查看。

    「你這是……在雕刻嗎？」

    「嗯?！?/br>
    巴德雷的前方是一個支架，上面放著一個未完成的頭雕。旁邊的桌子上擺了許多工具，還有一盞燈專門對著工作臺照明。

    夏茨走到頭雕的背后，四下打量起內(nèi)部的環(huán)境，「莊園里的那些假人都是你做的嗎，父親？」

    「嗯?！?/br>
    「那一定很費(fèi)工夫吧。光是正在干活的就有那么多。我剛才去的小屋里也有好多……看起來像是廢棄的假人……」

    「是的?！拱偷吕捉K于抬起頭，「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了。廚娘是我的原型，做得比較精致。然后我照著她批量復(fù)制了那一堆?，F(xiàn)在主宅里的男仆們，我都忘了原型是誰?！?/br>
    「所以只有原型需要細(xì)心雕刻嗎？」

    「嗯。要不你來試試？」

    對于這個邀請，夏茨欣然接受了。

    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對他來說，雕刻是一個全然陌生的領(lǐng)域。

    夏茨接過了巴德雷遞來的刻刀，站在頭雕的面前，對著這一坨厚重的粘土，有點(diǎn)不知所措。

    巴德雷鼓勵他，「沒事，你是我的兒子，雕刻天賦肯定不差。放心大膽地上吧?！?/br>
    也對，既然他父親擅長雕刻人像，那他應(yīng)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的。

    夏茨感覺到內(nèi)心充滿了勇氣，抬臂就是瀟灑的一揮——

    ——咔啦。

    剛做好的鼻子被削了下來，掉到地上以后，還好死不死地滾到了巴德雷的腳邊。

    「……對…對不起，父親?！?/br>
    「沒關(guān)系?！拱偷吕滓廊缓蜕?，只是一張黑臉變得有點(diǎn)蒼白，「其實(shí)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大部分初學(xué)者都……都……沒辦法削得像你這么完整。」

    有一種心血被糟蹋后快要哭了但還是努力在夸他的感覺。

    夏茨暗自抹汗，連忙把刻刀還給了巴德雷。

    「還是你來吧?！?/br>
    巴德雷開始修補(bǔ)起頭雕。夏茨原本想出去，但是巴德雷說他還可以幫忙，然后拿出一個盆，讓他制作粘土。

    夏茨同樣不會做這個。但是至少做這個不會造成損失。所以夏茨就瞎搞起來，左手一袋面粉，右手一桶石膏液，開心地攪合出一團(tuán)爛泥。

    「父親，你看這個。跟你現(xiàn)在用的差不多吧?！?/br>
    巴德雷用余光一瞅，「嗯，不錯?！?/br>
    「我有在幫父親的忙吧。」

    「是的?！?/br>
    夏茨繼續(xù)努力，「父親，你覺得我是個好孩子嗎？」

    巴德雷微微怔愣，并沒有料到夏茨會有此一問。總覺得有些反常。巴德雷思忖了片刻，嘴上答道，「你是個好孩子。」

    「那你放了我的伴侶好不好？」

    果然。

    巴德雷注視著殘缺的頭雕，「不行。我已經(jīng)說過了，他是一個入侵者。薩克塔倫莊園沒有邀請他過來，他是擅自闖進(jìn)來的。這在世俗中也算作犯罪吧。」

    夏茨知道父親自有一套歪理，強(qiáng)辯不會有好結(jié)果，便說，「如果你不打算放了他，要如何處理他呢？」

    「我通常會殺了入侵者。不過你喜歡那頭龍，對吧？」

    夏茨一呆，趕忙接話，「對，我喜歡他，非常喜歡，所以……」

    他本想趁機(jī)求情，誰知巴德雷立刻打斷他，「既然你喜歡，就給你當(dāng)寵物好了。不過，那頭龍應(yīng)該是野生的，需要好好訓(xùn)練管教，你若是一味放養(yǎng)，以后可能會被他所傷。」

    庫魯？傷害他？永遠(yuǎn)不可能的事！

    夏茨激動起來，「他是我的伴侶。父親，你難道不懂這是什么意思嗎？他不是我的寵物！」

    「呵呵，伴侶。你還太小了，不知道自己在講什么胡話。一頭龍不是人類的伴侶。如果你真的耐不住寂寞，也該找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女…男人，而不是跟動物建立這種關(guān)系?！?/br>
    「他不是動物?！瓜拇霓q解道，「一個動物才不會變成人形。他…他是個魔法生物。你不是魔法師嗎？為什么瞧不起他？」

    「在很多世界上，動物和植物都能變成人，但仍低人一等。」

    「可是這沒有道理啊?！?/br>
    「怎么沒有?！拱偷吕邹D(zhuǎn)過來，冷冷地說，「動物中的佼佼者，都想要變成人類的模樣，混進(jìn)人類社會，無論是做什么。但是人類中的佼佼者，卻不會削尖腦袋想要融入動物的社會，這不是足以說明誰優(yōu)秀，誰低劣？」

    「……」

    夏茨默默吃驚著。

    如果放在外面，一個人類當(dāng)著一個獸人的面說，獸人都比人類低劣，那可要掀起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