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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覺都出來啦?!?/br> “什么幻覺?” 一只手自程解意身后輕挽他的腰,將他整個人轉了個身。 程解意原本還有些吃驚,結果一聞到來人身上那像是冷梅般的香氣,再抬起頭時,就看到裴回……不,應該是下凡歷劫的那位仙君。 他長得與裴回十分相似,額上卻有三道仙印,耳垂上仍有一點紅痣。 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容清絕,如月如鶴。 “裴回?” 程解意愣愣看著站在面前的裴回,他原以為,以為仙君歷劫回去之后,就會如同那黑衣男子所說,會忘了前塵往事,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我不過與那些魔族戰(zhàn)了三天,你莫不是以為我便不會再來了?” 裴回低頭在程解意額上輕輕一吻,十足輕憐蜜愛,扣在程解意腰上的手卻如鋼澆鐵鑄般緊密。 “我還未將我的小公子接回來,怎會就這樣撒手?” “畢竟,小公子撒了那么多謊,我都裝作不知,實是愛得狠了?!?/br> 程解意聽著裴回的話,突然回想起過去與裴回相處時的情景。 那仿佛是在裴回過世當日,他送了程解意最后一支白色杜鵑花時……說的話。 【男兒在世,總要有些自己的事,自己的秘密,當做不知,方是真男兒?!?/br> 裴回早就知道,不,應該說,他從一開始就沒信過程解意說的話。 他只是如過去對著程解意所說的一樣,“只想讓小公子長長久久地陪著他”,這便足夠了。 哪怕眼前的這個小公子,身份是假的,報恩是假的,但他們相處的時日卻做不得假。 裴回在遇到那個自稱是天上仙人的黑衣男子后,腦中便零散地出現了一些過去的記憶。 只是那些畫面過于零碎,裴回無論如何都拼湊不成完整的記憶片段。 那些記憶里大多是他在搏殺一種長相丑陋的魔物,還有自己獨自一人坐在云端。 在九重天上,裴回依然無親無友,也無人敢靠近他。 除了與他一同上戰(zhàn)場的兵士,其他人都擔憂會被裴回那壓抑不住的暴戾當場撕裂。 這就是裴回能回憶起的全部。 人能預測自己的死期,真是一件趣事。 裴回那天早晨起來之后,便知道他也許今日便會壽終。 裴回看著熟睡的程解意,沒有驚動他,就這么下床穿好衣裳,取了紙傘,就這么迎著風雪出了門。 路上有小廝一路跟隨,待得裴回到了種花的暖房,就有人送上了熱騰騰的羊rou湯。 裴回用了一碗,便不吃了。 那花農已將今日要給裴回的白色杜鵑收拾好,待裴回吃好后,才緩緩送上。 裴回拿著那束花,一旁的小廝給他打著傘。 裴回走著走著,就覺得氣力不濟,但仍是強撐著回去,然后……便看到了站在亭中等他的程解意。 在看到程解意的那一刻,無論身上多累,裴回的那點泄勁轉瞬便消失了。 程解意與他回到房中時,裴回便提出請程解意去替他拿一束紅色杜鵑。 程解意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在裴回眼里都是個乖孩子,讓他去,他便乖乖地去。 裴回輕笑一聲,撐著床沿站起身,一步一挪地將房內的屏風微微移了一個位置,然后再疲累地坐在一旁的軟榻上休息。 視線開始模糊,呼吸也十分困難,但是還不行,在未接到那束花之前,他還不能倒下。 裴回轉動著右手拇指上戴著的翡翠扳指,那里邊……藏著一劑封喉毒藥。 裴回在與程解意相伴時,就時時想到以后。 那些記憶片段只是片段,程解意說的話裴回也不沒有當真,他死后到底能不能變成記憶中的模樣,不過未知之數。 裴回不求什么來世,唯要現在他可以掌控。 若他死后,程解意該如何是好? 裴回總是想,他是絕不能放下他的,縱然他會死去。 等程解意回來之后,遞花的瞬間,裴回看到程解意的笑臉。 一如初見時,那立于月下頗有些不安的小公子。 墨玉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像是下一刻就要流出淚來。 現在程解意望向裴回的眼睛依然不安,但那不安是在擔憂他。 裴回握著杜鵑花的手輕輕一松,在生命的最后,他沒有用上那扳指。 細碎的天光牽引著裴回的神魂,那些如夢如露的記憶在轉瞬間記起。 但前塵的記憶卻被那天光侵入,像是野火般要燒光一樣。 裴回怒喝一聲,那天光便怯怯褪去,留下了那些本該消除的前塵回憶。 站在九重天之上,無論身邊的仙官仆從喊叫著“恭迎仙君”有多么大聲,裴回都只看著下界凡塵。 那似乎總是難以動情的小公子,哭得淚人一般。 這一看,恢復仙身的裴回,就看出程解意……不在六道之內,乃界外之人。 “果然不是什么白鯉,甚至……連此界之人也不是?!?/br> 到底為何要找上裴回? 裴回想,之后他還有漫長的時間去問程解意。 “仙君!請速速前往神樹,擊退魔族!” 仙官們的叫喊入不了裴回的耳,他看著程解意居然在他墓前結廬,頗有些驚訝。 “三天,三天之內我會將那些魔物全殺了?!迸峄剞D身對仙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