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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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杜陌良鮮少來泌尿外科,鄭新也從不接肝膽那邊的會診,遇到會診,每次都是紀康去。 杜陌良去援疆坐診的事,紀康知道,有次和鐘致丞一起吃飯,正好遇到杜陌良,三人拼桌坐在一起。飯桌上,杜陌良和鐘致丞說過這件事,當時鐘致丞還推薦紀康,以后有機會也可以去做援疆大夫,待遇不錯。 “喂,走路不看路,小心出事故,”紀康提醒,并沒有問秦苒關于凌佳然的事。 秦苒擺擺手,讓他等一會兒,“等等,你師父來短信了,我得回他?!?/br> “真的假的?”紀康不信,以為是秦苒不想讓她看到手機里的內容,而做的托詞。 秦苒卻是真的手忙腳亂,一邊凌佳然生病了,說她昨天闌尾炎手術傷口有點疼,今天就發(fā)燒了,而且燒到了39度。她有點怕,她很清楚自己的癥狀,感染的概率很高,不過她剛做完手術,也不敢隨意吃藥,畢竟一個女孩子,遇到這種事的第一想法就是——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苒焦頭爛額的想辦法,遇到這種問題,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鐘致丞,奈何鐘致丞上了手術,她的第一反應是先發(fā)短信,等他下手術就能看見。 沒想到鐘致丞秒回,看來手術做完了。 鐘致丞的回復只有一句話,“找杜陌良?!?/br> 這個方法秦苒不是沒有權衡過,但凌佳然自己說,她不想找杜陌良,不想自己最狼狽的樣子被杜陌良看到,那樣她會失去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自尊。 但秦苒又不能把凌佳然不想見杜陌良的事告訴在鐘致丞,左右為難之下,秦苒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他身邊等他的男人。 “紀師兄,問你個問題,一個小手術術后發(fā)燒了怎么辦?”秦苒想,紀康也在外科工作,對于感染這種事,經驗肯定很多,這時候問他是最沒顧慮的。 “誰做手術了?”紀康皺皺眉,看秦苒著急萬分,恨不得把手機吞了的樣子,他開始懷疑。 “紀師兄,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求你了求你了,”秦苒的心火燒火燎,凌佳然太不會照顧自己,做手術竟然一點風聲都沒透露。 紀康將信將疑的看著秦苒,“查過血常規(guī)嗎?” 秦苒搖頭,“沒有?!?/br> “那連是不是感染引起的發(fā)熱都不能確定,怎么下藥?”紀康如實回答,“小手術也是手術,趕緊去醫(yī)院,萬一是感染引起的,后果不好說。”猶疑一會兒,紀康問:“是腹部手術?” “恩,”秦苒發(fā)愁誰能把凌佳然送去醫(yī)院。 “闌尾炎手術吧,趕緊送醫(yī)院,”紀康催促,“萬一發(fā)炎,肚子里的問題,你rou眼又看不見,要真感染后悔都來不及。” 秦苒聽紀康這么一說,心頓時漏了一拍,紀康說的很對,她自己也清楚,感染是多可怕。 不管不顧,秦苒決定給杜陌良打電話。 凌佳然那邊,還好有個杜陌良。 秦苒有所保留,對紀康說她要去撥個電話,匆匆拋開一段距離,秦苒才撥出電話。 “喂,杜老師,然然她發(fā)燒了,她前幾天剛做完闌尾炎手術,我怕她——你趕緊去——” “滴——滴——” 電話那頭的人,一句話沒說,連秦苒的話都沒聽完,便火速掛了電話,只剩忙音。 秦苒呆呆的立在原地,她不知道這個電話,是幫了凌佳然還是害了凌佳然。 她看到向他走來的人后,才意識到,這個電話徹底暴露了凌佳然和杜陌良在同一個地方的事實。 第180章 最狼狽的模樣 紀康向秦苒的方向走來,秦苒偏頭,不敢看他,繞過紀康,秦苒垂首,“紀師兄,你想去哪里吃?” “隨便,”紀康不走心地給出一個答案,明亮的眼神卻一直盯著秦苒,不曾移開。 秦苒感覺自己的后背被他盯到發(fā)麻,趕緊搪塞道,“嘿嘿,去逐鹿中原怎么樣?你不是最喜歡那里的菜?” “不去,”紀康拒絕,眼神在聽到“逐鹿中原”后,頓時變得晦暗不明,“我知道有個地方比較好玩,要去嗎?” “可以啊,今天都隨你,我的作用就是付賬,”秦苒眨眨眼,笑著說。 紀康明明知道了凌佳然的事,卻只字沒問,秦苒心里打著鼓,怕紀康把這件事告訴鄭新,但回頭想想,紀康情商不低,無論如何也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不過——如果紀康把這件事告訴鄭新,鄭新一激動,追去烏魯木齊,那住院醫(yī)師留院的事…… 這是一個死循環(huán),前一秒,鄭新還在勝利者的位子上屹立不倒,下一秒,鄭新的命脈仿佛完完全全掌握在了對手紀康手中。 秦苒不敢問,只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 再看向紀康,消瘦清奇的青年俊才,五官平凡卻十分耐看,外表陽光炫目,只是不知,他的內心是否能如他陽光的外表一樣,可以經受得住考驗。 醫(yī)院雖說是救死扶傷的地方,但功利心沒法避免,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沖突,就有人情的角逐。悲觀者把這種人情場的勾心斗角叫做“黑暗”,樂觀者把這種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叫做“鍛煉”。 紀康閉口不談,好像某些事從來沒有發(fā)生一樣,“我用打車軟件叫輛車過來,咱們走吧,”拿出手機,紀康偏頭示意一下秦苒,自顧的講注意力轉移到手機屏幕上,但他的心思卻游離于屏幕之外。 — 昏黃的客廳中,只有一盞裙擺樣,中世紀風格的臺燈開著。燈光雖然不亮,但對于不大的客廳來說,這點光足夠溫暖整個房間。 窩在沙發(fā)里的里的人已經沒有意識,只有一聲聲痛苦的嬰寧還證明她還有一口氣在。 凌佳然此時早已燒的渾渾噩噩,秦苒最終沒有告訴她,她要怎么樣才能救自己一命。現(xiàn)在她的內心只有一個想法,她不能死,更不要死。 雖然渾身的酸痛將她沉沒,稍動一下就會牽扯到腹部的傷口,痛的她無處可躲。 淚水悄然順著眼角溢出,貼著臉頰滑下。早已不知是痛還是怕才留下淚水,現(xiàn)在她手足無措,唯一能做的,除了哭也沒其他。 腦袋昏昏沉沉,雖然已經采取物理降溫的措施,但絲毫沒有起到效果,反而愈發(fā)嚴重。 之前還能起身去敷毛巾,拿冰塊,現(xiàn)在的她連翻身都費勁。 迷迷糊糊時,耳畔依稀聽到“哐哐哐”的敲門聲,聲音很響,猶在耳邊,凌佳然卻覺得好不真實。 一定是她出現(xiàn)幻聽,現(xiàn)在她的腦子已經混沌到她分不清什么是感覺,什么是錯覺。臨床上把死亡分成三個階段,其中一個階段叫做“瀕死”,凌佳然大抵就是出于這個階段。 據說,處于“瀕死”階段的人會靈魂出竅,會看到這輩子經歷的重重事情,還有人生中的各種場景也會像放電影一樣,他們眼前放映。 凌佳然奇怪,自己為什么沒有這種感覺,除了有點幻聽。 窸窸窣窣的聲音繼續(xù)傳入她的耳朵,她已經分辨不清這是來自哪里的聲音,眼前所有一切都好像天旋地轉一般,逐漸變得模糊,眼皮一沉,她合上雙眼完全沒了意識。 “快點,快點,”門外的人催促道,“她現(xiàn)在可能有危險。” “這么多鑰匙,你讓我慢慢找,”一位老者扶一下褐色老花鏡,拎起一串鑰匙,嘩啦啦的翻看。 “老人家,還是我來吧,”杜陌良看到老者老花鏡的厚度,心中更是焦急萬分。 “那你來,我這眼睛實在不行了,”老者將一大串鑰匙遞給杜陌良,讓開門口的位置,摘下眼睛揉兩下。 杜陌良接過鑰匙,一把把試探,動作迅速,卻帶著一股急躁。 老者看不下去,“別急,平常心,慢慢來?!?/br> 杜陌良充耳不聞,仍舊一把把的試探。 老者重新戴回老花鏡,低著頭從眼鏡上放的空隙中看杜陌良,“看來你沒騙我,里面那個姑娘真是你女朋友?!?/br> 杜陌良顧不得老者說什么,只聽“咔擦”一聲,門鎖彈出的聲音。 杜陌良迅速打開房門,抬眼就看到昏暗的燈光下,窩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的人兒。 這一幕,狠狠地扎在杜陌良的心坎上。 女人的手毫無支持力的搭在沙發(fā)的邊緣,原本應該改在身上的薄毯此時狼狽的滑落在地,一團糟糕。原本應該蓋在額頭上的降溫毛巾滑落在沙發(fā)縫隙中,長發(fā)被濕噠噠的毛巾沾濕,成股堆疊在一起,還有一些貼在她蒼白,滿是痛苦的面頰上。 此時的凌佳然真是狼狽極了,狼狽到杜陌良連碰她一下都不敢。他心疼,他的心好疼。 “杜陌良——” 突如其來一聲呢喃,讓原本打算抱她起來的杜陌良徹底僵住。 杜陌良只覺得自己一定是耳朵出了問題,等他想在此確定時,卻只聽到微微的啜泣,“疼……好疼……” 顫抖著雙手,杜陌良小心翼翼將凌佳然抱起,他拼命的咬著唇,隱忍一些情愫。他的心告訴她,不要再傷害她,不要再讓她疼,但他的理智卻在另一側警告,要想救她,就不能舍不得讓她疼。 房東老先生幫杜陌良打開車門,配合著杜陌良將凌佳然弄上車,眼見凌佳然躺在后座上縮成一團,口中一直喊著“疼……” “你們這些年輕人,談戀愛就好好談,折騰自己做什么,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你們這樣多讓父母cao心,”老者無奈的搖搖頭,在看向杜陌良,不禁勸誡道,“你也是,你一個大小伙子,吵架了就不能讓讓人家姑娘,非把他她折磨成這樣你才甘心?” “老先生,您誤會了,我來不及跟您解釋,我先送她去醫(yī)院,”杜陌良根本不在意老房東的話,一心只想著趕緊將凌佳然送去醫(yī)院。 - 秦苒看著眼前城堡式風格的咖啡廳,褐色的廣告牌上“易陽咖啡”四個白色的藝術字飄逸而靈動。 “我以為你會帶我去酒吧之類的地方呢,”秦苒沒想到,紀康竟然帶她來這里,“怎么?你想用咖啡買醉?” “小師妹,你一定是故意的,”紀康輕笑一聲,“你知道我明天上班,不能喝酒,還夸下??趩栁矣袥]有本事。怎么?想讓我明天被師父訓?。俊?/br> “不是啊,紀師兄,別把我想得那么壞,你要是真喝醉,我去幫你向鐘致丞請假。你看這樣行嗎?”秦苒半開玩笑的說。 紀康才不信秦苒的話,挑眉勾唇,滿是不信任,兀自率先走進咖啡廳。 這家咖啡廳環(huán)境真不錯,室內很多盆栽,擺在巨大的玻璃墻前,感受陽光的沐浴,這時節(jié)的太陽不甚熱烈,也沒什么溫度,屬于秋末走后一程溫暖。要是入冬,怕是再也沒這么好的太陽了。 兩人尋了靠內的座位坐下,原本秦苒想坐在靠窗位子,離那些盆栽近一些。綠色植物周邊,氧氣比較清新。 但她的想法立即被紀康打斷,他先做了決定,一刻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留給秦苒。 秦苒并不計較,只是坐下后,遠遠看著巨大的落地窗前,被整齊的擺在花架上,如同綠墻一般的那些盆栽。 點了兩杯咖啡,兩人各懷心思,目光卻在一處。 秦苒的心思在那堵姹紫嫣紅點綴的綠墻上,紀康的心思卻在那堵綠墻前面的位子上。 “你明明也喜歡那里,為什么不去坐那邊?”秦苒看到紀康的目光和她出奇的一致,不禁好奇。 紀康微微抿一口咖啡,苦澀的味道讓他皺眉,他點了一杯黑咖啡,味道不是一般苦。 “太熟悉了,不想去,”紀康放下咖啡杯,卻又不自覺的往戀戀不舍的方向望去。 “你帶我來是回憶過去的?”秦苒覺得紀康有點匪夷所思,說好買醉,竟然帶她來他和祝先雅約會的地方。 “不是回憶,是思考?!奔o康否定秦苒的說法,“她喜歡咖啡,我喜歡礦泉水,她喜歡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卻只能被醫(yī)院的教條束縛。她偶爾回去酒吧發(fā)泄情緒,我卻因為在醫(yī)院工作,只能選擇滴酒不沾,”紀康越說越無奈,“我們注定不合適,她是飛鳥,我是關在籠子里的小白鼠,連種屬都不同,何談未來?!?/br> “但你就是心理有她,放不下她不是嗎?”秦苒懂紀康的意思,“我不是愛情專家,也沒什么經驗想和你分享。紀師兄,感情的事,在你看來遠沒有自己的前途重要,這是當下年輕人的通病。心是自己的,選擇也是自己的,先雅學姐是飛鳥,你也可以,沒有人能把你關在籠子里,你走不出來的只有自己心里那個牢籠。” 秦苒并不是善于談大道理的人,卻在此時說出一番連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大道理。 “你還記得凌佳然嗎?臨畢業(yè)選擇輟學,所有人都覺得可惜,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決定讓自己的心多輕松,”秦苒也懂得學醫(yī)的壓力,但有些人可以扛得住,忍忍就會過去,但還有些人,無論如何都禁不住或者不想忍受這種繁忙,暗無天日的壓力。 “咱們學醫(yī)也像一座圍城,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還擠破頭想進來,”秦苒覺得有些可笑,“五年臨床,到頭來我還是選擇了邊緣科室,從此和大眾眼中的‘醫(yī)生’二字無關,說到底就是逃避。” “是啊,說到底,都是逃避,”紀康也覺得自己好心累,“不過每個人逃避的方式不一樣,有的人逃得干脆,索性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有些人像你一樣,舍不得放棄專業(yè),只能選則沒有壓力的邊緣學科,還有一些人大概就是像我這樣吧,一直為自己的將來考慮,從不把任何事放在自己未來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