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要在自己手上存點錢，預(yù)防著養(yǎng)老的事情。

    做好了離別的心里準(zhǔn)備，趙曼的眼淚刷刷往下流，一臉不舍：“這回我回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見到您了，您得自己保重身體，有事給我寫信，可我趕回來還要一天呢?！彼憩F(xiàn)出來極為不想走，不是因為舍不得這邊的好生活，而是放不下父親。

    趙傳炯的眼眶一紅，差點沒流下淚來，他能有什么事，不過被閨女關(guān)心的感覺暖洋洋的，合上手里的書本，又嘆了口氣：“你放心，爸爸不會虧待你的，這回工作的事情我一定給你拿到手里?！?/br>
    “但是我要留下，家里還要有個人去插隊頂替我的名額，你看誰去合適？”

    趙傳炯聞言噎了一下。

    五年前方曼麗就鬧過一場了，要是讓她兒子下鄉(xiāng)，她就要跟他離婚，沒想到五年以后這事又要再一次。

    雖說心里舍不得小女兒，但是他也認(rèn)同，既然曼曼都去了農(nóng)村，再待幾年也是一樣，她現(xiàn)在才十六歲，也還沒有婚齡，等再過幾年國家會有別的政策也未可知。

    這到底是自己親閨女，要怎么選擇，趙傳炯心里也為了難。

    看見趙傳炯的神色有遲疑，趙曼心說就是這樣了，渣爹的意志力還是不頑強(qiáng)。

    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屬于知青了，只要她去了唐城，這邊還是會要報上去一個人去插隊的。

    到時候一個工作四個人，還有一個要插隊，讓一家人鬧去。

    當(dāng)然這事兒還沒那么快爆發(fā)，這個時代信息傳播速度慢，只是可惜了沒辦法看好戲。

    ————————

    趙曼回到自己的陽臺小屋，鎖上門以后，從空間里面掏出來電風(fēng)扇，又掏出來一包辣條，樂滋滋的吃了起來。

    晚上也有風(fēng)吹進(jìn)來，倒沒有剛回來時候那么熱了。

    也不知道韓景瑜帶著孩子們，晚上他們怎么糊弄過去這頓晚餐，明天白天怎么弄，幾個孩子在學(xué)校聽話不聽話。

    雖然跟韓景瑜沒有那么熟悉，但是在他的

    小院里面感覺很快活，與之相比的就是原生家庭的壓抑感。

    方曼麗是九年前來到這個家里的，剛開始對原主也不錯，在外人看來是當(dāng)自己閨女疼，但時間久了誰都知道親生的跟非親生的還是有區(qū)別，原主在這個家里生活的很壓抑，開始厭學(xué)，生活的每一天都像是被人勒住了喉嚨一眼的窒息感滿滿，其實當(dāng)初下鄉(xiāng)的決心，對她來說是一種出路。

    至于趙傳炯，雖然也不是好爸爸，但是要說父女之間還是有感情的，至少她虛情假意的撒一下嬌，對于他來說都是大殺器，如果說他對原主沒有感情，她做的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趙傳炯當(dāng)做寶貝要留給女兒的那份工作其實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了，紡織女工而已，在現(xiàn)在看來有的很多便利，過幾年以后都會成為雞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75年，后年就要恢復(fù)高考了，她沒有辦法在三班倒上工，回家宮心計之余，還能進(jìn)行高考的復(fù)習(xí)，盡管她也是曾經(jīng)高考過的人。

    真正知道這段歷史的人都清楚，讀大學(xué)，才是一條正經(jīng)出路。

    但那份工作她沒有那么早放棄的，雖說自己不想要，但是拿來惡心他們一家人還是可以的。

    她現(xiàn)在脫離的農(nóng)村，趙家眾人現(xiàn)在還不知情，但是總要派人去填補(bǔ)她空出來的空缺。

    一份工作，一個插隊的名額，兒子還是媳婦，就看方曼麗怎么選擇了。

    但不管怎么選，都不存在真正的贏家。

    到晚上方曼麗回來的時候拉長了一張臉。

    老二家的也做好了失去工作的準(zhǔn)備，他們提的要求是搬出去，但是要兩個老人補(bǔ)貼點錢買套房子。

    另外每月補(bǔ)貼他們一些生活費，這個方曼麗覺得這點不好跟老趙提，他們現(xiàn)在都成家了，老趙沒有養(yǎng)著這么大一家子的義務(wù)，可是她又不忍心看著兒子吃苦，答應(yīng)若是他們搬出去，糧票什么的便不用往家里交了，一個月再補(bǔ)貼他們五塊錢。

    這樣一來，搞的她心情是很不好，好像自己是欠了他們的，而且孩子們都搬了出去，她行使家長的權(quán)利就沒有以前那么方便。

    另外老二家的提出來補(bǔ)貼他們一千塊錢買房子，這樣一來老大家的肯定也會要，這錢她有可她不想出，誰讓這事是老

    趙惹出來的，如此只能讓老趙自己填補(bǔ)這個坑了。

    方曼麗坐在電風(fēng)扇跟前，用手一下一下的往臉上擦著雪花膏，這年頭沒人大熱天的擦這些嫌費，但她最近是越發(fā)覺得自己老了，不保養(yǎng)跟老趙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當(dāng)年其實她也沒有多好看，不過勾人的水平還是可以，當(dāng)時她就是靠著建國爸爸進(jìn)城的。

    現(xiàn)在她老了，老趙可還年輕著，她心里其實特別沒有安全感，也想把錢攥在手里，這樣一來萬一老趙以后還有啥情況，她不至于人財兩空不是？

    她覺得自己做出讓步屈服，也希望老趙知道她的委屈：“老趙，剛才我跟老二家的談了一下，她也知道自己不對，剛才就是一時沒想通，你別介意?！?/br>
    趙傳炯真躺在床上看書，聽她這話，眉毛一挑。

    不過心里算是舒服了不少。

    擦完了臉，方曼麗坐在床沿上，好聲好氣的跟他講道：“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說一下?！彼宰雍脧?qiáng)，難得有這么軟和的時候。

    趙傳炯把眼鏡拿了下來，一對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方曼麗看，這個女人他認(rèn)識了這么多年，好像曾經(jīng)很熟悉，但是越熟悉又覺得對對方缺少了解。他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領(lǐng)導(dǎo)，看人是非常準(zhǔn)的，旁的人想要從他這里占點便宜那是不能，但是方曼麗例外，她總能給他帶來意外。

    方曼麗也沒察覺到他的情緒有哪里不對，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心疼曼曼，想要把工作給她，這事兒我也跟老二家的說了，她說沒問題，我說的是另外一樁子事情，現(xiàn)在兩個孩子大了，想要搬出去住?！?/br>
    “哦，單位的房子快蓋好了，下半年就能分?！比绻沁@件事情，他沒有什么意見，畢竟他對孩子們的感情也不深，住在一起還聒噪。

    家里原本住著三口人，剛剛好。

    “是這樣的，老大老二家里四口人，萬一以后還要生，筒子樓肯定住不下，所以他們想出去買房子?！狈铰愡@話似乎就說了半截。

    “哦，這事兒需要跟我說嗎？”

    “是這樣的，兩個孩子的經(jīng)濟(jì)能力還差點，他們想看看你這里能不能幫一點，畢竟都是咱們的孩子——”

    “啪——”趙傳炯順手把書拍在床旁邊。

    到現(xiàn)在他算是看清這個女人了，無非就是要錢，估計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想法了，如今她兒子們買房子憑什么要找他要錢，他們自己要是有能力就自己買，沒有能力就住在父母這里，這些年養(yǎng)著他們，這倒是他的錯了，而他閨女呢，他閨女去農(nóng)村五年，這個婆娘都要截住他寄過去的生活費，他想問一句憑什么。

    趙傳炯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委屈過。

    “你覺得我就該給他們掏錢買房子，這么多年來都是我出的生活費，誰家孩子們一分錢不掏就往老人身上啃，你走出去說一聲，說我這個當(dāng)繼父的當(dāng)?shù)牟粔蚝貌缓细瘢憧纯从姓l站在你這頭說話來著？”

    “老趙，你說這話就是虧了良心，孩子們都跟你姓，叫你爸爸，那你當(dāng)爸爸的就要盡一份責(zé)任，他們搬出去以后生活費也可以少花一些，家里人少一點你也沒那么煩，我這都是為你考慮，可你現(xiàn)倒好，跟我說起這個了，我自問這么多年，也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工作你說要讓給你閨女，就讓給她，我沒有意見，現(xiàn)在要你掏點錢出來買房，你就跟我斤斤計較了，我覺得你就沒拿我當(dāng)你屋里人，你心里跟我還是隔著一層?xùn)|西，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方曼麗撕開嗓子哭了起來。

    以前兩口子有爭執(zhí)也是壓低了聲音吵，方曼麗這回是不管了，她就是要在今天哭出來，哭給他閨女看看，看她待在這個家里虧心不虧心。

    整個房子就那么大，趙傳炯那屋一出聲響，整個屋子里面的人都聽到了，大家都豎起耳朵，恨不得馬上就能聽到下文。

    趙曼咧嘴一笑，中年微胖還真是有恃無恐。

    書里面是五個兒子都成家以后才提的分家，當(dāng)時趙傳炯為了付清五個孩子的分家費用，一家兩千塊錢買房子的錢，才貪污的。

    又不該他們的，讓他們滾蛋還要交保護(hù)費，還有沒有王法了？

    這種感覺在現(xiàn)在的趙傳炯身上感受的特別強(qiáng)烈。

    趙傳炯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方曼麗，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

    第二天中午趙曼在唐城市區(qū)轉(zhuǎn)了一下，順便熟悉一下市區(qū)的環(huán)境，以后她可能還要經(jīng)常來。

    到了下午五點鐘，紡織廠

    下班的工人們也跟流水一樣從廠里面出來，上班跟下班的共用一條渠道，兩頭的職工碰到了偶爾會打個招呼什么的，工人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三班倒，站八個小時，想想就腿軟。

    這不比在農(nóng)村刨坑種地輕松，所以不管唐娟子怎么把這份工作當(dāng)寶，她其實都沒有放在心上。

    趙曼覺得自己可能做不來這種生物鐘顛倒的工作，再說她也不是賺不到錢，沒有必要跟自己過不去，原主會做手工活兒，縫紉東西是一把好手，只是這些年在農(nóng)村荒廢掉了，她收那么多碎布頭就是為了練手。

    另外是為了準(zhǔn)備后年就要開始的高考。

    等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了趙傳炯從里面走了出來。

    干部和負(fù)責(zé)辦公室后勤的人員是不用三班倒可以正常上下班，而且還有周末，但趙傳炯這種干部，逢年過節(jié)的還要輪班值班，但他閨女回來了，所有人都叫他這段時間好好陪閨女，即便以前下班了還要在廠里做做樣子，現(xiàn)在也不必。

    “爸爸?！壁w曼遠(yuǎn)遠(yuǎn)看著趙傳炯出來，挽著他的手，親昵的叫爸爸。

    其實這個畫面無論對于原主，還是她本人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稱呼。

    不過趙傳炯看著興致很高，今天好多老同事見到他，或委婉，活直接的說骨rou還是親生的好這種話，特別是楊廠長，以前都挺不待見他的人，現(xiàn)在都能和顏悅色的跟他說上幾句話。

    現(xiàn)在是楊廠長退休的關(guān)鍵時候，幾個副廠長競爭的挺厲害的，這個時候楊廠長的態(tài)度就很重要。

    以前出了廠區(qū)的門，就是自己走回家，頭回有人接這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趙傳炯想到十幾年前，曼曼媽還在的時候，那會兒曼曼剛上學(xué)，第一天就哭著要爸爸，下午放學(xué)家里的保姆接過來曼曼，就在門口這樣等著他，那會兒小家伙跟個炮彈一樣，看見他就直接撲他懷里。

    趙傳炯結(jié)婚晚，妻子又是忙于事業(yè)不顧家的，他心里也有怨懟想要個兒子。

    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如今他有曼曼。

    趙曼嘴里嘰里呱啦的說著自己的見聞：“沒想到市里面變化這么大，我記得以前職工小學(xué)那邊被h小兵砸得稀巴爛了的，現(xiàn)在都修好了，還有人上學(xué)”

    “現(xiàn)在城里都有公交車了，我記得我走的時候還沒有。”

    “城里還有人做生意呢，我剛才還看見有人在城里賣雞蛋賣油，這些年您過的還算好吧，餓肚子嗎，我記得我出去的那年，咱們總吃不飽，有時候半夜我都餓醒了，沒有東西吃我就狂喝水，結(jié)果越喝越餓的?！?/br>
    親昵的聲音在耳旁傳來。

    幸福感無非就是這樣，他到底錯過了多少啊，要是曼曼在他身邊長大，絕對不至于現(xiàn)在是只是個小學(xué)文憑，但凡她能有個初中文化，他都能把她弄到工會或者后勤處做個干事呢。

    小學(xué)文化能干啥啊，那會兒要不是他鬧離婚，城里鬧運動，曼曼多讀點書多好，曼曼媽和他可都是大學(xué)生

    趙曼說到了一半，發(fā)現(xiàn)爸爸在看她，就不說了。

    今年成衣車間不招人，否則能進(jìn)成衣部做裁縫，比紡織女工要好的多，成衣部門是兩班倒，還能一直坐著。

    想到這里趙傳炯的眼睛一亮。

    “曼曼，我記得你會裁剪衣服吧?！壁w傳問道。

    “是啊，我小時候還跟著我媽學(xué)過呢。”原主是跟mama學(xué)過縫制成衣，以前家里還有臺縫紉機(jī)，那是她mama的，后來mama不見了，縫紉機(jī)就成了方曼麗的了。

    她對這個后媽毫無好感，拿狗跟她比好像都侮辱了狗。

    其實在原主的記憶里，方曼麗剛開始是個淳樸善良的農(nóng)村婦女，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帶著孩子們在農(nóng)村生活，等孩子們長大了一些才回到城里，她那個可憐巴巴的前夫頂著巨大的壓力讓妻子跟兒子們都進(jìn)了城，誰知道等待著他的是一頂綠帽子。

    趙傳炯想給女兒講講城里的變化，他還有好多事情都想跟她講，剛才那個成衣車間的想法讓他腦子一亮，頓時心情就好了起來，帶著女兒往廠區(qū)里面走：“咱們今天晚上買點鹵豬頭rou，我讓打菜的師傅留了個口條，夏天咱們廠里會賣些鹵味，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最喜歡吃食堂朱師傅做的小炒rou跟鹵味，你小時候不喜歡吃肥rou，只有朱師傅炒的小炒rou你還能吃些許?！?/br>
    朱師傅是食堂的大師傅，廚藝極好，這個年代能在國營廠做大師傅的都不是等閑之輩。

    這些他都還記得，他想證明自己心里還

    是有著女兒的。

    趙曼唧唧喳喳的問個不停：“朱師傅不是說成分有問題給單位開除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趙傳炯：“還不是因為當(dāng)時也有個領(lǐng)導(dǎo)喜歡他做的菜，有一次來廠里視察發(fā)現(xiàn)廠里的飯菜跟以前不一樣了，這不就問了起來，其實朱師傅的問題也不嚴(yán)重，也就是祖上出了個秀才，這真要往祖上扯，沒有讀書人的怕是少，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他回來了，現(xiàn)在還在廠里待著呢，就是年紀(jì)大了開始讓徒弟們做了，味兒還是那個味兒?！?/br>
    趙曼腦子一轉(zhuǎn)，心說這個朱師傅可真厲害啊，他不會就是書里面提到的餐飲大王“朱師傅”這個品牌的創(chuàng)始人吧。

    “朱師傅”是書里面描寫的一個專門賣鹵味發(fā)家的大佬，前期經(jīng)歷了很多苦難，最后靠賣豬頭rou發(fā)了家，神奇不神奇？

    父女兩個說說笑笑的走到了食堂門口，就看見賣鹵味的窗口那里已經(jīng)排起來長隊。

    “趙廠長，你也來買鹵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