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頁
而且再仔細看,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是從海里走出來,而不是從陸地走向海里…… 所有腳印,都只有從海里走出的這一個方向,卻沒有進去過的痕跡。 海里的什么東西出來了? “六兒!你吹風(fēng)吹夠了沒有!” 掌柜的呼喚聲遙遙傳來,重六也沒時間多想,匆忙跑向山坡上的鐵匠小院。 進屋一看,祝鶴瀾正看著門口點起的兩個小藥爐子。重六道,“您在煮什么???” “這一爐是用來穩(wěn)定穢氣的湯藥,另外那一爐是給你的?!?/br> 重六啊了一聲,忙跑到另外一只藥爐旁打開蓋子看了看。一股nongnong的姜味飄了出來。 重六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姜湯?” “是啊,大清早魔怔了一樣跑出去吹那么久的風(fēng),不生病就怪了。提前喝點姜湯預(yù)防一下,免得回去傳染給整個客棧的人?!闭乒耖e悠悠地解開藥罐的蓋子看了看,“不要挑食,全都喝掉?!?/br> 重六乖乖拿來一只碗倒?jié)M了,用嘴吹了吹,然后用壯士斷腕一般壯烈的表情咕嚕咕嚕都喝了下去。事后整張臉皺得都沒了人形。 祝鶴瀾笑起來,“你連那葫蘆里的茶都喝得下去,還這么怕姜?” “這要不是您親手熬的我寧愿喝一缸廖師傅的茶……”重六扇著自己發(fā)辣的舌頭,然后把在沙灘上看到的奇怪海獸尸體講述了一遍。祝鶴瀾并未露出多少意外之色,只是嘆道,“如我所說,最近種種事都與海有關(guān)。但水鬼向來不上陸地,最近卻異動連連。我擔(dān)心……” “您是怕之前黃衣之神的事再出現(xiàn)?” “不止……之前徐寒柯將我關(guān)起來的時候,曾經(jīng)透漏過一些只言片語,說是天辜人有異動。舊的大巫死后,有新的大巫接替。這大巫據(jù)說神通廣大,且仍舊對中原存著覬覦之心。這恐怕是為什么官家這么急于想要得到我手中所有匠人的名單?!?/br> 重六坐在小板凳上,托著腮幫子琢磨著,“先是黃衣之神,現(xiàn)在又是水鬼淵尸……東家你是不是覺得這些事有什么聯(lián)系?” 祝鶴瀾點了點頭,眼神飄向遠處。他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道。 “上一次門被打開的時候,我沒有幫九鸞仙子他們。因為那時槐樹的狀態(tài)不穩(wěn)定,我只想著要護好它,不肯參與,只是將關(guān)門的陣法給了他們。但是這些年,我一直在想自己當(dāng)年的選擇是否是對的?!?/br> 祝鶴瀾的表情向來是篤定的、自信的。但是此時此刻,卻似乎有一絲迷惘。 重六愣了片刻,低著頭想了想,“東家,你沒必要自責(zé)什么。您只是個開客棧的,拯救蒼生又不是您的職責(zé)?!?/br> “我自然知道?;盍诉@么久,滄海變桑田見的多了,看慣了人如蜉蝣朝生夕死,漸漸就變得有些麻木了。”祝鶴瀾的眼睛盯著那火苗,輕嘆道,“變得不再在意任何東西,沒有什么情緒起伏,就像是變成了一塊石頭?!?/br> “可我覺得東家您明明面冷心熱??!您看您救了整個天梁城的人暫且不算,那些因為自己破壞契約惹了禍的客人來找您,您也都盡心盡力救人。您還幫了嚴(yán)夫人,還有現(xiàn)在的武師傅,您說您謙虛什么啊?” 祝鶴瀾發(fā)出一串郎然笑聲,”小嘴叭叭叭的,倒是很會恭維人。但……我救人,幫人,不代表我真的在乎。他們畢竟仰仗過我,我只是在盡我的責(zé)任罷了。這大概就是長生不老的代價。除了槐樹外,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意過什么了?!?/br> 重六沉默下來。 很久都沒有在意過任何東西…… 所以其實對自己的那些照顧,那些看似的“特殊待遇”,也是責(zé)任而已嗎? 這時屋子里忽然發(fā)出一聲巨響,而后是一聲怪叫,但比起昨晚,那叫聲已經(jīng)能聽出來是個人了。 他們忙拆了木板進到屋子里。 卻見那原本倒掛在房梁上的巨大黑鐵繭蛹已經(jīng)被吃得千瘡百孔,布滿密密麻麻的蜂巢般的黑洞。而原本被關(guān)在里面的武師傅已經(jīng)掉了下來,癱在地上。翡翠饕餮跟著掉落在他旁邊,那玉綠得簡直像在發(fā)光了。 他看到祝鶴瀾的瞬間,忽然低下頭去,哇啦一聲嘔吐出了一灘血。 重六道,“東家……這是不是還沒好?。俊?/br> “不,已經(jīng)好了,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口。”祝鶴瀾觀察了一番空氣中穢氣的濃稠程度,走向那趴在地上呼吸粗重眼神恍惚的武師傅。 “感覺如何?”祝鶴瀾遞了一塊帕子過去。武師傅抬起顫抖的手接過去,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污。 “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武師傅的聲音極為嘶啞,不仔細聽甚至聽不清。 但……他終于恢復(fù)意識了。 掌柜松了口氣,拿出一塊絲綢,將那翡翠饕餮撿起來包好。 不多時,武氏帶著兩個兒子沖了進來,團團將鐵匠圍住,又是哭又是笑的。祝鶴瀾將武峰拉到一邊,叮囑他給鐵匠和小兒子喝下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藥。 武家對掌柜千恩萬謝一番。重六已經(jīng)到外面套馬,準(zhǔn)備跟掌柜一起趕回客棧。等了許久,掌柜才從鐵匠院子里出來。 一上車,祝鶴瀾便拿出一只布包,打開給重六看。 那布包里是一枚還沾著血跡的、鯉魚形狀的鐵片?!?/br> “指南魚!”重六愕然道。 “嗯,之前鐵匠吐的最后一口,便是這東西?!弊zQ瀾肅然道,“他讓我將這東西帶走,只是我們已經(jīng)與木匠定了契約,這東西,或許要我們自己收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