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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三個月后,天梁城才漸漸恢復了正常。 那時候第一場冬雪也下來了。 這三個月來,槐安客棧中再未有奇聞怪事出現(xiàn),只是偶爾出現(xiàn)一宗掌柜的牙人生意。所有人專心地經(jīng)營著客棧,對于那日之事閉口不提。 嚴綠織的身體漸漸恢復后,掌柜幫她尋了一處城郊的院落。她用掌柜代為從沈家要回的嫁妝將那院落買了下來,帶著喜珠和女兒搬了進去??恐乒駧退降膸讟敦溬u字帖的生意賺到了一些錢,再加上喜珠織布賣到的錢,兩個人拉扯著沈芊芊,日子過得也還算舒適。 重六靠在大堂門框上,對著那落雪的天空呵出一口氣。雪花撲朔朔落在他臉上,涼涼的,很舒服。 他嘆了口氣,從腰間解下那只小酒葫蘆,往嘴里灌了一口“茶。” 原本覺得難以下咽的惡心味道,現(xiàn)在竟然開始覺得有股子奇異的香味。倒也不覺得難喝了。 看來廖師傅說喝習慣了就覺得好喝了竟然是真的。 只是……他還是有些煩惱。 自從那天之后,東家對他……似乎有些芥蒂。 說不清楚的感覺,表面上看起來還是一樣的,但是他再也沒有讓重六幫他去做跟牙人生意有關的跑腿活。 而且……那些不經(jīng)意的碰觸……也越來越少了。掌柜對他,好像又變成了這一切開始前一樣,若即若離,像是隔了一層什么。 重六悵然若失…… 明明之前,他以為…… 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畸變?還是因為東家覺得自己有事瞞著他? 可是若連重六自己都搞不清楚,又如何告訴他? 或許應該找機會回去問問師父? 想到師父便想起另一件事。那次浩劫后,他原本要被青龍先生召見。但青龍先生將那次見面推遲了,似乎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這一推就推到了現(xiàn)在,或許青龍先生早把他給忘了。 如今天梁城的百曉生就只剩下他一人了,也不知什么時候會有新的百曉生進來…… 正出神,忽然聽到一聲豪氣的聲音道,”小二!住店!“”哎!客官您幾位?。 敝亓鶙l件反射般掛上笑容,喜氣迎人地問道。 來者有三人,似乎都是江湖人士,手中都拿刀劍。重六立馬把心提了起來。 開客棧的,最怕有江湖人入住。保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被砸,之后都找不到人說理去。 為首的人十分高大,寬肩窄腰,劍眉星目,很有氣派。他身后跟著一名俊美的年輕公子哥,還有一名一看就是女扮男裝的漂亮小jiejie。 “這還看不出來嗎?當然是三個人?!蹦枪痈绲溃行┨籼薜卮蛄苛艘幌驴蜅D呛喡拇筇?。 “好嘞,我們這兒有稍房,頭房,通鋪……” “你們掌柜在不在?”那為首的高大男人忽然打斷他的話,沉聲道,“我要與他談一宗生意?!?/br> 第64章 指南魚(1) 朱乙這個月回老家了,大概是因為之前九死一生的經(jīng)歷,讓他忽然開始想家,于是向掌柜告了假。所以現(xiàn)在重六除了收拾客房,一天到晚都得守在堂子里招待客人。 重六到后廚端菜的時候,福子小聲問重六,“外頭那三個帶著家伙事兒的……他們登記的什么名字啊?” 九郎也跟著湊過來豎著耳朵聽。重六回憶著自己寫在登記簿上的,“登記的是那個個子最高的的,說是叫李霄,保不齊是假名?!?/br> 廖師傅道,“看著不像是善茬,身上有股子血腥味,大概手上是有不少人命的?!?/br> “哎呦……可別惹他們……”九郎手里還攥著個沒包完的包子,緊張地跟重六說,“上次有幾個江湖人就把豆花巷那邊的嘉躍樓給砸了,酒樓里的伙計有一個被打得頭破血流,可嚇人了!” 重六看九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揶揄道,“咱們這客棧里一個個見過那么多大場面,你還怕幾個江湖人?。俊?/br> “哎你可別掉以輕心,這人有時候要是犯起混,比那些妖魔鬼怪可嚇人。”廖師傅把那三人點的羊雜燴和筍潑rou絲面擺到餐盤上,“行了趕緊給上菜吧?!?/br> 重六托著餐盤照舊風一樣從后廚出來,吆喝著菜名用行云流水的動作將一盆羊雜燴和三大碗面擺在那三名江湖人面前。那穿著黑衣的青年男子問,“你們掌柜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重六趕緊陪笑道,“真對不住,大概還得有一會兒,您先吃著,要不我再給您上壺鐵觀音?” “不要茶,有酒嗎?”那扮男裝還故意把聲音壓低的姑娘一臉興味地問道,眼神瞟了瞟重六腰間掛著的酒葫蘆。 重六干笑道,“有啊……” “嘖,有什么酒???你這小二怎么這么不機靈!” 重六心想因為怕你們喝酒鬧事啊……但還是乖乖地把酒名報了出來。她本想要一壺濁酒,結果被那大約是首領的高大男人瞟了一眼,立馬改為了桂花釀。 此時那黑衣青年抬手去夾羊雜燴里的rou塊,一擼袖子,重六看到他手臂上一截刺青。 好像是一只鯤鵬…… 重六迅速地瞟了一眼,將那鯤鵬的樣子記了下來。 一炷香之后,掌柜終于回來了。今天他說是要和幾名認識的酒鋪酒樓茶肆的掌柜一起吃早飯,穿得也比較隨性。掌柜披著一件厚實的深紅色毛領斗篷,一手撐著油紙傘,另一手拿著幾只串在一起的油紙包,穿過漫天風雪從大街那頭閑庭信步般走來,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