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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這涉及到全城的人命,男女老少都有……而且咱們朱乙也在里面啊?!敝亓Ь降刈チ俗ヮ^,左右為難,“我總不能……就這樣看著慘劇發(fā)生什么也不做啊……” “你們百曉門身為旁觀者,原本就應該看著一切慘劇發(fā)生而不予理會?!闭乒窭涞卣f道。 重六知道祝鶴瀾說的是對的,旁觀而不介入,葉不沾身衣不染塵,是百曉門一貫的行事風格。當年天辜人入侵,穢氣驅逐道氣,天下大亂生靈涂炭,百曉門也只有當時的勾陳先生出面了。 祝鶴瀾看著重六糾結的神情,知道重六是全然繼承了他們前任勾陳先生那股子脾性。無法超然物外,無法冷心絕情。 掌柜看著這樣驚懼交加不知如何是好的重六,心不知為何便柔軟了許多。他按住重六的肩膀,溫聲道,“但是你說的是有道理的。這件事涉及到的人太多了,且城隍失蹤絕非正常,確實不能放任不管。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一試。你若愿意,可以來幫我,只是風險不小,而且我恐怕很難護你周全。” 重六思考了一下,認真地說道,“東家,我不怕風險,我都聽您的?!?/br> …………………………………………………… 那一天掌柜命令重六不得上工,親自煮了一碗安神茶給他喝了,命令他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對其他人,祝鶴瀾便說重六病了,讓諸人不要打擾。 唯有廖師傅晃到祝鶴瀾身邊,低聲問,“你們倆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祝鶴瀾嘖了一聲,“怎么就是幺蛾子了?” “這個重六,身上的穢氣是越來越重了。再這樣下去,是不是也要給他弄一個跟我一樣的茶壺來了?”廖師傅挑起眉毛。 祝掌柜嘆了口氣,”這我也想不通。對朱乙小舜他們都管用的方子,放在他身上,就只能管用一陣子,后面反彈的更厲害……““哈哈哈,竟也有你弄不清楚的人了。”廖師傅竟有幾分幸災樂禍。 說笑歸說笑,祝鶴瀾忽然正色,肅然叮嚀道,“這兩日,我和重六要去處理一些事。店里勞煩你看顧著。如果你們到明天晚上還沒有看見我們,立刻通知松眀。” 廖師傅也收起了臉上的笑,點了點頭,“你放心,我都明白?!?/br> …………………………………………………… 重六在安神茶的幫助下,一覺睡到了日落時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屋子里只留下落日殘輝,一天已經(jīng)過去了。 好像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睡過這么沉的覺了…… 睡意漸漸從眼皮上離開,他坐起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驀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向地上看去。 還好……沒有那些太歲一樣的怪蟲,也沒有粘液…… 一口氣剛松到一半,忽然察覺到放桌上擺放著一疊厚厚的衣服,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掌柜龍飛鳳舞的字跡。 “換好衣服,來小院找我。” 重六有點莫名其妙地看向那疊衣服,這會兒才注意到,衣服上竟然還擺著一道樣式簡單仿古的銀質女式花冠。 為什么是女式的?而且為什么看著這么眼熟? 重六將壓在花冠下面的那件暗紅色的衣服抖開,忽然就明白他在哪里見到過這套衣服了…… 在那古怪的、掌柜帶著山羊面具跳儺舞的夢境里,那些圍坐在樹下、后來被槐樹吃掉的、不知道是巫師還是祭品的人們,穿得就是這一套衣服! 重六忽然感覺脖子上涼涼的,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是巧合嗎? 掌柜……該不會把他喂給槐樹什么的…… 不會的不會的……掌柜不會做這種事的……吧…… 重六還是笨拙而緩慢地,將衣服一件件穿上了。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穿襦裙這種東西…… 上衣和襦裙都是素白的,只有外面套著的仿古大袖袍是血一般的深紅。重六想了想,從衣箱里翻出好久沒用過的一面鏡子,對著把頭發(fā)梳成發(fā)髻,戴上花冠。 他知道不少南方信仰女神的教派,巫祝在進行祈?;蛱駜x式的時候,都要穿上女裝來模仿他們信仰的女神。難道掌柜也是某位女神的巫祝? 在夢里的他,看上去確實很像…… 銅鏡年深日久沒有打磨,有些銹跡,照出的影像模糊不清。但看上去……應該沒有很怪吧…… 重六真有點不想出去…… 掌柜這也太難為人了…… 屋子里差不多已經(jīng)黑下來了,這個點,廚房應該已經(jīng)打烊了,眾人大概都還在廳里吃飯。這會兒出去被看見的可能性最小。于是重六拉開門,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人之后,便提溜著裙子一溜煙沖向掌柜的小院。 只有馬廄里的馬慢慢地嚼著草,看著重六絕塵而去。 緊張地敲響房門。片刻后,門扉開啟,掌柜帶笑出現(xiàn)在重六面前。 重六看呆了。 此時的掌柜,穿著和他類似的白裙紅袍,頭上戴著花冠。他的嘴唇殷紅,眉頭修長,雖顯然不是女子,但有種奇異的冶艷惑人。 硬要形容的話,是一種超過性別界定的,根植于本能的美。 跟夢里,簡直一模一樣。 而掌柜的眼神也在重六身上一番逡巡,那笑容便愈發(fā)深了。 “六兒,你看起來……” 重六以為掌柜要埋汰他,臉上掛不住,想找地縫鉆進去。卻沒想到掌柜忽然微微欠身,在他耳邊輕飄飄留下一句,“很可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