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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寒柯看著祝鶴瀾文質(zhì)彬彬地道,“祝掌柜,實在抱歉,我日前因雜務(wù)在路上耽擱了,今日才到天梁城縣衙,讓你久等了?!白zQ瀾放下書本,卻不說話,只是微微偏著頭,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徐寒柯,看得徐寒柯竟也有些發(fā)毛。他只得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喉嚨,道,“這一次拘捕閣下,是以謀害忠王、利用邪術(shù)牟利禍害昭寧路數(shù)地共計五條命案的嫌犯名義。再過兩天便要升堂開審了,不知道祝老板是否做好了準(zhǔn)備?” 祝鶴瀾輕笑幾聲,看徐寒柯的表情,仿佛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你能開搜捕令,想來是收集到了不少證據(jù)了。真是辛苦徐大人了?!?/br> 徐寒柯道,“以我手中掌握的人證物證……你的前景可不是太妙啊。光是忠王一案,就足以株連九族了?!?/br> 掌柜聽罷,哈哈大笑,“那敢情好,我倒想知道知道我的九族是誰呢?!?/br> “的確,你的戶籍是偽造的,你的來歷不明,同樣是一條罪,只是和你其他的罪名比起來已經(jīng)不值一提?!毙旌挛⑽⒉[起眼睛,“你販賣那些危險的物品害了那么多條人命,那些錢你拿的倒也心安理得。” 祝鶴瀾緩慢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袖,慢悠悠地說,“徐大人,咱們打個比方,好比說我是個賣老鼠藥的。我在這包老鼠藥上清清楚楚寫了應(yīng)該怎么使用,千萬不能怎樣使用,使用失誤后可能產(chǎn)生怎樣的后果,如何有效補救……但是我的客人就是想要用老鼠藥拌飯吃,吃完還不叫大夫。最后他死了,我可算是有罪?“柳盛皺眉,“強詞奪理!你明明知道那些物品會害死人引起sao亂十分危險,還故意賣出去,這跟賣老鼠藥能一樣么?! 祝鶴瀾淡淡翻了個白眼,似乎已經(jīng)懶得跟他多解釋一樣。 柳盛感覺到了對方表情中傳遞出的一絲絲輕蔑,心里愈發(fā)火大。但是徐寒柯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承認(rèn),我朝律例中尚未在帶穢物品這一類別上進(jìn)行過任何規(guī)范,你若是用這一點來自辯,我也會酌情考慮。不過,祝掌柜自己也知道那些東西……還有能夠制造那些東西的人或者……其他的什么,若是沒有個規(guī)章,沒有人管束,萬一發(fā)生了什么失控的事件,官府要如何應(yīng)對?難道都靠你這個客棧掌柜來處理嗎?”徐寒柯用近乎溫柔的語氣勸著:“凡是若無法紀(jì)規(guī)章,就會生亂,就會失控。這樣的道理,祝掌柜這樣的聰明人定然是了解的吧?” “法紀(jì)規(guī)章不在你的手中,不代表不存在?!弊zQ瀾冷冷地說。 “若不在我手中,也不在官家手中,那么是在誰的手中?誰來約束這樣容易失控的力量?!?/br> 祝掌柜揣起手,含笑問道,“道與穢,不是人造出來的,是寰宇誕生大地都還沒凝結(ji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存在的。那個時候不需要人管,現(xiàn)在就需要了嗎?” “正是因為無人知曉,無人統(tǒng)管,五十年前天辜人入侵我們才會束手無策。如今天辜人又在蠢蠢欲動,若他們與西域幾國聯(lián)手,再次進(jìn)犯我朝,我們又當(dāng)如何?”徐寒柯的眼神漸漸凝固凜冽,“難道祝先生忍心看著五十年前的人間地獄再次出現(xiàn)?” “天辜人?”祝掌柜微微皺眉,“你是從何處得知天辜人又有動靜的消息?” “這就不是你能問的了?!绷⒌馈?/br> 祝鶴瀾開始陷入沉思,徐寒柯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被自己說動了,便向后退了一步,柔聲道,“還望祝掌柜好好思量我的話。兩天后的堂審,也是可以轉(zhuǎn)為暗審的?!?/br>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要與柳盛離開。 可是此時祝鶴瀾卻忽然道,“徐大人,你身為憲司,免不了要審問犯人。但莫忘了,你身上的須蟲瘴,可不能見血腥啊?!?/br> 徐寒柯只是微微頓了頓腳步,沒再多說什么,便離開了。 …………………………………………………… 重六在邸報上看到了兩日后要堂審掌柜的消息,心立馬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和廖師傅已經(jīng)去過縣衙大牢想要探望,可是官兵說憲司下了命令,不允許任何人與祝掌柜見面。從當(dāng)時重六陪著笑臉打探的消息來看,掌柜應(yīng)該暫時性命無虞。 但若堂審呢?徐寒柯該不會動刑這么喪心病狂吧?! 一想到掌柜可能會受傷,重六的心里一半像是塞了冰塊,另一半?yún)s仿佛塞滿了即將爆炸的火藥。 重六腳步沉重地回了客棧,一進(jìn)門卻見空空蕩蕩的大堂里,一名青衣方士四仰八叉地坐在窗邊喝酒吃菜,小舜朱乙福子九郎趴在柜臺上賊頭賊腦地議論著什么。 重六從沒想過自己看見松明子會這么開心。他立刻過去,寒暄也沒有批頭就問,“東家被徐寒柯帶走了!” 松明子笑吟吟望著他,“你好啊小六,半個月沒見你還是這么精神啊!” 重六懶得與他打嘴仗,拉開他左手邊的凳子就坐下來,“東家有沒有跟你交代過什么安排啊?” 松明子道,“能有什么安排,放心吧。你們掌柜見過的市面多了,這點牢獄之災(zāi)幾天就出來了?!?/br> “兩天之后就是堂審?!敝亓吐曊f。雖然他前日已經(jīng)在那顆鬼發(fā)柳下與龍王面具交代了一番,給出了自己已經(jīng)提前準(zhǔn)備好的幾封信。但畢竟京城那邊秘密太多,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如果鬧得動靜太大,被目前在京畿附近巡游的青龍先生察覺制止了,他就必須得想個不得已下的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