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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在石家危難之際他們不但沒有幫忙,還都分了一杯羹??v使他們買地買的名正言順,到底是覺得有些虧心的。 人越是虧心,就越不愿意去尋求和解,就越不想承認自己心里有愧。 而他們越是逃避,越想顯得自己問心無愧,怨氣就會越深重。 此時掌柜進了包廂,和上次見九鸞仙子一般,準備了兩份字據(jù),另外一只手便拿著那裝著黃銅筷子的木盒。 重六和丁不窮都站了起來。 掌柜將字據(jù)放到桌上,慢悠悠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語氣和柔地吩咐道,”六兒,你過來把字據(jù)念一下?!?/br> 想是丁不窮不識字,所以才讓重六將所有條款讀出來。 掌柜的條款寫的很是周密,詳細地講了每天要用那雙黃銅筷子吃一頓飯,就連飯量多少也有規(guī)定,甚至給出了非常具體的例子。吃的東西必須咽下去,如果嘔吐了還要補上相應(yīng)的量。 這也太嚴格了吧!一點作弊的機會也不給?重六一邊用報菜名的語氣沒得感情地讀著一邊在心里瞠目結(jié)舌。 掌柜在一旁施施然喝茶,似笑非笑。 這雙筷子必須要使用十年以上,一日都不可間斷。但只要丁不窮能保證這一點,他的地將不論旱澇不論莊稼的種類年年豐收。 可一旦斷了一日,或是某一日吃下的飯菜的量不夠,契約即宣告作廢,后果難以預(yù)測。 丁不窮難以置信地看著掌柜將裝著筷子的木盒打開,推到他面前。 那是一雙做工十分精細的筷子,粗細長短都十分順手,筷子頭上有極細的雕琢紋路,但是卻看不出雕的到底是什么東西,更像是一團隨意亂畫上去的線條。 丁不窮看著那筷子,“就……用它吃飯,就能年年豐收?” 掌柜禮貌地微笑著點頭,“不錯。每天一頓飯即可,但分量要充足,按照我在契約上寫的那樣。如果有什么問題或不清楚的地方,請盡管問。如果沒問題的話,我需要你割破手指,在兩張契約上都按上手印。 丁不窮露出帶著一絲懷疑但更多的是難以按捺的激動的表情,顯然他認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他直接將拇指放到嘴里,橫下心用虎牙種種咬破了皮,然后在兩份契約書上分別按下淡紅色的指印。 契約成了。 掌柜拿回一份,揣回袖子里,”另外這份你拿走,若是出了問題或是紕漏,可以帶著它們來找我?!啊敝x謝先生!謝謝先生!要是真的能讓我們年年豐收,您就是活菩薩?。。。 岸〔桓F放下了那一兩銀子和一壇子土,歡天喜地地走了。重六把人送出了門,回頭卻見掌柜靠在柜臺邊,視線往這邊飄,卻沒有停駐在他的身上?!睎|家,國師過一陣是不是也要來取東西?“重六想起被他一起帶回來的黃銅盆。 也不知道國師的夢里……那些觸手距離他還有多遠…… “國師的契約我已經(jīng)讓松明子給他送去了,多半他只會派個人來將東西取走,便不會自己出面了。”掌柜說完,幽幽嘆了聲,“卻不知道,是國師的人先到,還是徐寒柯先到?!?/br> 驀然聽到那憲司的名字,重六悚然一驚。 這小一個月來,他幾乎已經(jīng)要將那個人忘記了。 祝掌柜對重六招了招手,“六兒,你過來?!?/br> 重六忙過去,心頭愈發(fā)不安,“東家,那咱們是不是得做點準備?他這回肯定是來勢洶洶?。 ?/br> “當今皇帝野心不小,被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徐寒柯自然也是一樣。只可惜他們還是不明白,穢這種東西不是人能輕易控制得了的?!闭乒裾Z氣平靜,似乎面對著天家威脅也司空見慣。他從袖子里拿出一枚鑰匙,遞給重六,“這東西,你幫我拿著。小心收好?!?/br> 重六接過那普普通通的鑰匙,卻看不出門道,“東家,這是哪兒的鑰匙啊。” “你先幫我收著?!闭乒窈唵蔚卣f,似乎不打算多解釋。 重六腦子一轉(zhuǎn),就明白了。他的眼睛在暗淡的燈光里浸滿了憂慮,“東家,你是怕徐寒柯會把你帶走,會搜你的房間?你不想讓這把鑰匙落到他手里?” 掌柜望著他,輕輕笑了。他微微偏著頭,好像在看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一樣看著重六,“你前三個月總是裝出一副老實憨直的樣子,現(xiàn)在怎么不裝了”“……東家……”那種被暗暗看穿的感覺又回來了,重六額頭冒汗。 “好了,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徐寒柯那邊,你也不用擔心,專心做好你的事便可以了。其他的,我自會想辦法解決?!?/br> 掌柜本是篤定的語氣,但是重六能看到他面容間凝結(jié)的疲憊,眼下濃重的青紫。忽然就,有那么一點……不落忍。 確實,這件事他可以高高掛起,就如同以往一樣。 但徐寒柯是他救下的,現(xiàn)在這個人卻惹來了這么大麻煩……是他對不住東家和客棧里的其他人。 重六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應(yīng)下了掌柜的叮囑。心里卻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他得想個法子,疏通這場局才是。 第32章 黃銅筷子(12) 下過一場淅瀝小雨,云便被一陣倏忽而至的風吹開了。透亮的陽光不似晴天那般毒辣,輕柔地曬在潮濕的青磚墨瓦上,令人的眼睛心竅都跟著敞亮了不少。 重六搬了把板凳坐在槐樹下,面前擺著兩大籮筐已經(jīng)煮過的豆角,一根一根拿起來用小刀從中間剖開,方便一會兒挪到后院去曬干。他一邊專心做著枯燥單一的工作,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哼著小曲,心無旁騖的樣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