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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日子他有空就跟小舜學(xué)習(xí)駕車技術(shù),得著機會就跟著出去搬個酒進個菜什么的,所以在架馬車這一塊很有長進。 掌柜仿佛也感覺到了,掀開簾子坐到車門邊來,“駕車駕得很穩(wěn)嘛?!?/br> 重六揚起驕傲的笑容,“我可是勤學(xué)苦練了好幾天呢!” “待會兒出了城,可別趕到溝里去?!?/br> “我盡量,我盡量?!敝亓敌陕?,又問,“不過東家,這曲江鎮(zhèn)離我們可有一段路,一晚上能趕回來嗎?” “一般的路是很難,但是我們可以抄近路?!闭乒褚庥兴傅乩L了聲音。 重六立馬明白了,是像在紫鹿山那樣抄近路! “東家,馬車也能抄近路?” “能啊,只不過要找一處無人的地方,才能找到近路。” 他們的馬車搖搖晃晃出了城,漸漸燈光都消隱了,只剩下遠處田埂盡頭那些農(nóng)戶房間里透出的螢火般的小燈。天上只有薄云,月色如蟬紗灑落在田野和長路上,除了蛙鳴蟲鳴和車輪滾動聲,剩下的都是安恬寂靜。 “好了,在這兒停一下車?!?/br> 重六勒住馬,便見掌柜下了車,做了在和紫鹿山上相同的短暫儀式,然后站起來,輕撫著馬兒的脖子,湊到馬的耳朵邊喃喃細語著什么。 掌柜在給馬念咒?還是跟她說悄悄話? 掌柜上了車,便對重六說,“好了,你不用拉著韁繩了,她自己能找到路?!?/br> 重六瞪大眼睛,“???!” 掌柜笑道,“怎么,不信我?” “不是……就這么放開?” “對啊,就這么放開。你進來和我坐在車里,不要掀開簾子往外看?!?/br> 還不能看? 重六心里直犯嘀咕。讓馬兒自己走,才真的有可能被帶進溝里吧? 但是掌柜既然這么說了,或許就真的沒事? 重六遲疑著松開韁繩,那馬兒果然開始自己往前走。 “進來吧。”掌柜掀著簾子,催促道,“見那位銅匠前,還得叮囑你幾件事?!?/br> 重六小心翼翼地鉆進車廂里,看著掌柜把簾子合上。車廂里掛著一盞小燈,紅彤彤的光影映在兩人的臉上。 眼見重六如坐針氈怕翻車的樣子,掌柜撲哧一聲笑起來,“這么怕死,還敢跟著我跑生意?”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咱要是不小心撞到什么……” “你放一百個心。帶你出來之前,都是我一個人跑生意,你以為我是怎么去的?” “小舜不幫您趕車?” “我盡量不讓他們摻和進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想要知道這些事。”掌柜高深莫測地說。 走了一會兒,只覺得馬車自己似乎轉(zhuǎn)了幾個彎,但一路都還算平順,顛動的幅度比較平均,沒有被帶進荒地或者溝里的感覺。重六幾次想要掀開車簾往外看,都被掌柜制止了。 “別看,看了可能會暈車?!?/br> “……哦……” 掌柜見他的好奇勁兒又上來了,便打算轉(zhuǎn)移重六的注意力,“一會兒要見的這位銅匠姓李,人稱李小伍。他家祖?zhèn)鞯闹沏~手藝,以前在十里八鄉(xiāng)都是很有名的。只是這位李小伍運氣不好,沾了穢氣?!?/br> “什么樣的穢氣?” “心想事成的穢氣?!?/br> 重六啊了一聲,“心想事成?還有這么好的穢氣?” 掌柜似笑非笑,“不論什么事,太過了都不會好?!?/br> 掌柜于是徐徐地將李小伍的背景講述給重六。 這位兢兢業(yè)業(yè)制銅的匠人原本是不帶穢的。有一次一名江湖人以很低的價錢賣給他一柄銅制寶劍,他欣然收下,卻不知道那寶劍是有問題的。他將寶劍和其他幾塊銅料一起融化,按照接下的貨單打造了一批器皿物件??墒菦]過多久,訂購這些器皿物件的人家一個接一個出了事。 有些人家突然暴富,卻在短短時間內(nèi)家破人亡。有些人屢試不中卻忽然金榜題名,可是不久卻染上怪病生了爛瘡無藥可治。還有些長年沒有孩子的夫婦喜得貴子,但是沒多久就家財散盡或是發(fā)生意外。 一開始沒人把這些事和銅匠聯(lián)系起來,但是這樣的事越來越多,便開始有傳言說他做的東西是會給人帶來厄運的。 哪怕明明帶著寶劍上的銅的那一批貨物都賣完了,只要是從他手中做出的物件,就還是會引發(fā)這些古怪的大起大落。因為制造銅器的匠人本身已經(jīng)染上了穢氣。 后來銅匠得了松明子指點向掌柜求助,祝掌柜幾次三番試探那些銅制物件的能力和它們的運行規(guī)律,才漸漸找出其中的因果。 這些物件在到達主人手里后,會刻印下主人當時腦子里最強烈的愿望。它們會保證這些愿望的達成,但是會不遺余力地把主人其他方面的所有運氣都用光。 因為在它們身上,因果關(guān)系是扭曲的。明明沒有關(guān)系的兩件事會被強行聯(lián)系在一起。而沒有人察覺到它們的特性,所以這種聯(lián)系是隨機而失控的。 而掌柜做的,便是找到一些方法,可以控制這種聯(lián)系。將一些沒那么重要的因通與想要得到的果聯(lián)系起來。 銅匠按照掌柜的方法制銅后,便可以讓客人以更小的代價換來他們想要的結(jié)果。但這畢竟是在“作弊”,所以如果客人沒有嚴格執(zhí)行一套使用這些物件的程序,很快這作弊得來的因果鏈就會斷裂,而產(chǎn)生未知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