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鶴瀾？掌柜的名字？

    管重六還來不及感嘆他可算是知道掌柜的全名了，便趕緊跟在掌柜后面跪拜叩首。

    “二位請免禮?！眹鴰煹穆曇艉榱脸梁?，仿佛能在梁木間盤桓幾圈似的，“世燁，請祝老板上座?！?/br>
    掌柜被請到了國師的右首邊入席，而重六作為隨從，便跪坐在了掌柜身后，低眉斂目，但是挺直了腰板。

    那被喚為世燁的大羅派弟子為掌柜端上了茶，便聽國師淡淡吩咐了句，“你先出去吧，將門關(guān)上?！?/br>
    “是，師父?！?/br>
    門扉被合攏的輕響聲后，會客廳里的氛圍發(fā)生了某種微妙而無聲的改變。明明掌柜和國師誰都沒有說話，但是他們之間的某種關(guān)系，悄然翻轉(zhuǎn)。

    “今天上午，昭寧路憲司來見過我，跟我問起過你。我聽說，他住在你們客棧里？”國師說的第一句話，簡單直接，沒有任何客套，仿佛他跟掌柜早就是見過面的。

    “是，憲司大人目前在我小店里暫住?！?/br>
    “你不擔(dān)心嗎？”

    掌柜輕笑，把手揣進袖子里，施施然道，“我做的是在主簿那里登過記的正經(jīng)生意，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是你負責(zé)的那些工匠……是否都可靠？近幾年，出的事可不少啊。”

    “我的工匠和別家的工匠沒有任何區(qū)別，他們也只是做他們力所能及的。再好的藥材也要有藥方，要是有人不按照藥方亂吃藥吃死了，豈能怪到郎中的頭上？”

    國師沉默片刻，輕嘆一聲，“罷了，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這徐寒柯年紀輕輕，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卻不是個簡單角色，頗有野心和手段。如果被他查到了你手里掌握的這些，還不知會生出些什么事?！?/br>
    徐寒柯？有手段和野心？

    重六回想起在山上對方和自己和盤托出忠王府一事，完全感覺不到對方有什么心機??？

    掌柜道，“他身上的穢氣那么重，能活到下個月再說吧?！?/br>
    “你店里的人身上穢氣都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都一樣好好的。”國師頓了頓，眼神落在掌柜身后的重六身上，“這位小兄弟惹得麻煩看來也不小?！?/br>
    重六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眼睛看著自己面前的方寸席位，不敢說話。

    他很好奇，掌柜和國師眼睛里看到的穢氣，到底是什么樣的？

    掌柜似乎回頭淡淡掃了他一眼，“我的人，我自會護的周全。那位憲司嘛，就只能自求多福?！彼焓帜闷鸩柰?，吹了吹，說道，“但是國師今天叫我來，不單單是為了提醒我注意一個小小的憲司吧？”

    小小的憲司……都三品的大官了，這都算??？

    掌柜好會吹?！?/br>
    然而聽聞此話，國師卻真的露出幾分為難之色，似乎在內(nèi)心有著一番掙扎。片刻后，他才開口道，“你認不認識哪位能人……能有方法阻止人做夢？”

    “完全不做夢，還是只做美夢？”掌柜似乎完全不覺得國師問的話非同尋常，已然拿出來一副生意人的面孔，殷切地介紹道，“我認識兩個人，一個要價比較高，但是做出來的東西不僅僅能做到以上兩點，甚至還可以給你隨心所欲地控制夢的能力?！?/br>
    “我不需要控制夢，只要完全停止便好?！?/br>
    “你確定？夢這東西雖然看上去好像沒有什么用，但實際上對人的神志穩(wěn)定起著重要作用。要是完全停止的話，長久下來恐怕會對腦有所損傷?！?/br>
    國師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掌柜沉吟片刻，斟酌著說道，“夢對于方士的意義比一般人更加深重，由于失去了白日里思維的干擾，人的意識也變得更加容易受到影響，更容易與道或者穢產(chǎn)生反應(yīng)。不少方士都是借著在夢中得到靈感證道，甚至可做到預(yù)知未來觀望過去。沒有了夢，對于方士來說猶如自斷一臂，恐怕會在短期內(nèi)逐漸損失幾十年好不容易修得的道行?！?/br>
    “這些我都已經(jīng)考慮過了?！?/br>
    “另外還有一點，想必國師也已經(jīng)知道了。在我接下生意之前，客人需將需求的因果始末解釋清楚，為何需要，將作何用，都不可有隱瞞欺騙。否則，就算我接下了這門生意，也難保將來不會出事?！?/br>
    國師毫無意外，“你的規(guī)矩，我自然是知道的?！?/br>
    掌柜點點頭，回頭看向重六，“接下來我和國師的談話，你盡量記下來?！?/br>
    重六忙將那錦盒打開，將茶碗里的水倒進硯臺里一點，快速地將墨研開。又拿起毛筆，習(xí)慣性地用舌尖舔舔，舔完卻忽然想起來這不是自己的筆……

    好在掌柜沒有很在意的樣子……

    國師看到重六拿出簿子和筆墨，表情似有些不自在。任誰得知自己的言行將會被記錄的話都會有些不自在，尤其當(dāng)你要透漏的是極為隱秘不愿為人知的心事時。但他并未多言，只是看著掌柜問，“你想知道什么？”

    “很簡單，為什么不想做夢了？”

    國師撥弄著纏繞在腕上的碧玉流珠，大約是在思忖著從何說起。終于拿定主意后，他緩緩開口，“五十年前不還嶺那一戰(zhàn)前后，我都曾經(jīng)被噩夢纏身。但是近三十年一直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直到最近這幾個月……”

    重六迅速記下國師說過的話，又聽掌柜問道，“什么樣的噩夢？”

    “都是相似的夢境?！眹鴰燁D了頓，眼神仿佛飄向遙遠的方向，“我夢見我和勾陳先生在船上，我們在找穹極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