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76;ǒяǒщ㈢.cǒм 第四十二章怨不
程朗離開侯府之後一路將小皇帝和鐘太后送回宮,天都黑了才回到鎮(zhèn)國公府。 顧旻走之前還依依不舍地望著程朗,希望程朗能答應教他練武。程朗只能望向鐘太后,這種事情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鐘太后反問顧旻「若想學有所成,需得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點偷不得懶,皇上可知程將軍吃了多少苦才有如今這一身的好武藝?」 顧旻連連表示自己不怕吃苦不會偷懶。 鐘太后不置可否,只說顧旻若能跟宮中的教習堅持一個月再談拜師的事情。 顧旻聽了之後自然是信誓旦旦躍躍欲試,程朗的心里卻一陣哀嚎,皇帝的師傅是那麼好當?shù)膯幔?/br> 這些天因為昔星河的緣故程朗也暫時住回了鎮(zhèn)國公府,此時天色已晚,程夫人還給他單獨留了飯。 雖說在侯府已經(jīng)用過晚膳,但程朗從頭到尾提心吊膽根本沒有好好用餐的心思,這會兒見到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才感覺到自己早就餓得不行了。 於是程朗一個人吃出了行軍的陣勢來。 「阿朗,你慢點兒吃?!钩谭蛉苏f著又盛了一碗腌篤鮮給程朗。 這是江南的菜式,春筍,火腿,鮮rou入鍋輔以紹酒文火慢煮,熬出來的湯濃白咸鮮,滋味醇厚,長安城這邊一般沒人做。 程朗放下碗筷「原來在江南多是吃春筍,沒想到這冬筍燉出來的腌篤鮮滋味也不錯?!?/br> 「當時你們從姑蘇回來,兩個半大的小子為了做這道菜差點兒把廚房給拆了?!钩谭蛉嘶貞浧甬敃r的情景,邊說邊笑「廚房的人又不敢攔著你們,嚇得急吼吼地來找我過去?!?/br> 想起自己當時和云霽兩個人手忙腳亂的場面程朗也笑了起來「是啊,我倆確實沒有庖廚一道的天賦,最後還是嫂嫂你給我們做好了我們吃現(xiàn)成的?!?/br> 坐在邊上喝湯的程穎看見小叔和娘親都在笑,自己也抿著嘴笑。 「這些年你不在,家里可冷清多了。」程夫人看著程朗道「我知道阿朗現(xiàn)在長大了,是大將軍大英雄,你要搬出去嫂嫂當然不會攔你?!?/br> 程夫人嘆了口氣接著道「但既然都回到長安了,還是時不時回來看看咱們才好。上次你送逸兒回來都到門口了也沒進來……」 這世上還活著的人里面,程朗最見不得程夫人難過,急忙想要辯解「嫂嫂,我當時……」 「我知道,不怪你,你身上擔著差事?!钩谭蛉藫u了搖頭,繼續(xù)道「而且要怪也怪你大哥那個老頑固,你從小就是個仁厚的性子,這回是被他傷了心啦?!?/br> 程朗有幾分慚愧,低聲道「我只顧著跟大哥置氣,卻傷了嫂嫂的心。」 程夫人拍了拍程朗的手,溫柔地笑道「我跟你說這番話并不是要挑你的理,而是想跟你把當時的事情說清楚。不過你剛回來那陣家里忙著逸兒的婚事,後來你又搬出去了總也見不著人,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br> 程朗安靜地聽著程夫人娓娓道來,沒有開口。 「我當時往軍中給你寄了家書,想告訴你云家的事情,結(jié)果那些書信都被你大哥在軍中的舊部攔截了?!钩谭蛉苏f起云家,也是一陣唏噓。 程朗聽了這話卻突然抬起頭,握住程夫人的手顫聲問道「嫂嫂,你當年是什麼時候給我寄的信?」 「長安城一直亂到冬月間局勢才穩(wěn)住了,那年我給你寫家書的時候b現(xiàn)在的時節(jié)晚一點點,之前書信一直寄不出去的?!钩谭蛉嘶貞浀?。 程穎抬起頭看見小叔突然趴在桌上,肩膀還一抽一抽的。 小丫頭童言無忌「小叔,你是不是哭鼻子啦?」 程夫人知道程朗與云霽兩人之間情誼深厚,她沒讓程穎繼續(xù)問下去,給人穿上一件小花襖之後把人打發(fā)出去玩了。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程朗的情緒才稍微平靜下來,他紅著眼對程夫人道「嫂嫂,那個時候阿寧他其實還活著,如果……如果我當時接到你的信回了長安,阿寧他也許就不會死?!?/br> 程夫人沒想到這當中還有一層曲折,問道「當時云家被叛軍滅門,無一幸存,云霽怎麼會還活著?」 程朗大概說了云霽被人救下最後卻仍舊不治於次年去世的事情,只是隱去了鐘毓和慧一兩人的身份。 程夫人聽完之後也愣住了,云霽跟程朗一樣年紀,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想到他先是經(jīng)歷滅門之禍後來又郁郁而終,心里也是一陣難過。 云霽去世的時候不過才程逸現(xiàn)在這般的年紀,人生還沒有開始就戛然而止。 「你大哥他……」程夫人今天本來是想幫程源和程朗兩兄弟說和,這會兒卻說不出口了,話到嘴邊轉(zhuǎn)了個彎兒道「他就是個老糊涂蛋?!?/br> 程朗rou了rou自己的眼,才開口道「嫂嫂,從小我就沒有娘,一直是你照顧我,我才沒長成一個野孩子。我和阿寧之間的事情,說到底是我兩人年少氣盛才陰差陽錯地走到這一步,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怨不得旁人?!?/br> 程夫人聽著程朗蕭索的語氣不禁嘆了一口氣。 兩人聊著聊著就過了戌時,程夫人帶著在院子里跟下人玩雪的程穎回去歇息了。 自從抽了程逸一頓鞭子之後就被程夫人趕去睡書房的鎮(zhèn)國公,今晚仍然睡在書房。 昔星河跟程逸兩個人用過晚飯之後就回屋手談去了,這兩人一局棋從早上下到深夜仍沒有分出勝負,只好留著明天再繼續(xù)。 程朗獨自一人倚著窗看了半宿的雪,他想到姑蘇的雪,想到慧一說云霽已經(jīng)前塵盡忘再入輪回,想到鐘毓說從當初是死人堆里把云霽救回來的,又想到云霽留下的那些書畫和隱藏在其中的字句。 云霽在隱藏的書信里提到的幾個人,其實正是這一夜鐘毓告訴鐘蘊的那些人。 程朗和鐘毓兩人都不知道對方已經(jīng)窺得了當年真相的一角,反而互相提防著有漸行漸遠的趨勢。 庭院里的雪越積越厚,程朗盯得久了有些眼花。 不知怎的,他最後想到的竟然是今天一身白衣站在雪地里神情淡漠的鐘毓。 ***** 承恩侯府 亥時將盡,鐘蘊才神色恍惚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一路走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彷佛踩在棉花上。 映雪見她裙角濕了一片,想是回來的時候掃到了路上的積雪,連忙叫人先把衣服換了。 鐘蘊也只點點頭,任人擺弄。 「姑娘,你上哪兒去了?弄得這一身都是?!褂逞┮贿吺帐扮娞N換下的衣服一邊問道,鐘蘊卻沒答話,一臉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映雪走上前去輕輕推了推鐘蘊,鐘蘊才回過神來,愣愣地望著映雪。 映雪輕聲道「姑娘,咱們還得去給太太守靈呢,你這麼失魂落魄的可不行?!?/br> 「哎呀,瑤光還一個人在靈堂?!圭娞N聞言連忙站起身要往靈堂去,映雪連忙從後面追上去一道走了。 顧瑤光自然不會是一個人在靈堂。 承恩侯府仆從眾多,哪怕鐘毓和鐘蘊兄妹倆這會兒都沒在靈堂,也仍舊井然有序各司其職。 鐘夫人的棺槨停在靈堂,顧瑤光身份特殊,除了下午行禮那陣給外祖母磕了三個頭之外是不用跪著守靈的。 她坐在邊上的一方小桌前,鐘蘊他們都不在,顧瑤光就一個人拿了些金銀紙過來像模像樣地疊起了紙錢元寶。 這些紙錢元寶要從頭七燒到尾七,顧瑤光專心地低著頭折元寶,也算是盡了自己的心意。 鐘蘊和映雪過來時便看見顧瑤光面前的紙錢元寶已經(jīng)堆得快把人擋住了。 這會兒沒有外人,連請來做法事的僧侶都已經(jīng)去休息了。鐘蘊也沒再去靈前跪著,坐到顧瑤光身邊學著她的樣子擺弄著面前的紙錢。 映雪叫人拿了個大筐子來收起顧瑤光剛才疊好的紙錢到一邊放好,才與兩人坐到了一塊兒。 「我這手怎麼這麼笨?」鐘蘊見顧瑤光和映雪兩人都是十指芊芊幾下擺弄輕輕松松就疊好一個,怎麼到了自己這兒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另外兩人卻都不說話,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 之前三人一起住在寺中的時候,顧瑤光和映雪就已經(jīng)見識過了鐘蘊的心靈手不巧,這會兒自然也沒指望她能幫上多大忙。 鐘蘊認清了自己只會添亂的事實,便在一邊給乾活兒的兩個人斟茶倒水。映雪自然地端起鐘蘊倒給自己的茶抿了一口,倒也不覺得鐘蘊給她倒茶有什麼不妥。 這一幕被葉姨娘看在眼里,心里嘀咕了一句都是當丫鬟的,她在鐘夫人面前做小伏低了一輩子,映雪這小妮子倒是命好。不過也無妨,等喪事料理完了自己就能去兒子那邊享幾年清福了,好日子總在前頭。 鐘蘊是個坐不住的性子,沒一會兒就開始問「瑤光,映雪,你們餓不餓?要不要叫廚房送些點心來?」 顧瑤光聞言抬起頭淺笑著睨了她一眼「你自己若是饞了只管叫人送些吃食來便是,可別拿著我和映雪做筏子。」 「殿下,我家姑娘就是這樣的,自己嘴饞又不好意思,就總問別人要不要吃?!褂逞┦稚蠜]有停,頭也不抬地打趣道。 「那待會兒你倆可誰都別吃!」鐘蘊頗有些惱羞成怒地道。 「這是要吃什麼?」 三人聞言齊齊地抬起頭,看到鐘毓也到靈堂來了。 鐘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鐘毓身上已經(jīng)半點兒都瞧不出來之前的狼狽,失態(tài)還有狠戾,誰也看不出來他剛剛殺了一個人。 顧瑤光現(xiàn)在不b從前那麼文靜,在鐘蘊身邊待久了嘴也變快了,立馬告訴鐘毓「小姨她自己嘴饞,被我們說破了就惱羞成怒,舅舅你快來評評理?!?/br> 鐘蘊氣急敗壞「瑤光!你怎麼能跟他告狀呢!我們才是一伙的?!?/br> 鐘毓也坐到她們這一桌,伸手就往鐘蘊的腦門兒上敲了一個爆栗,失笑道「怎麼我反倒成了外人了?」 鐘蘊捂著腦門兒想起了方才鐘毓告訴她的那些隱情和身世,連忙拉著鐘毓的手臂道「哪兒能啊,兄長怎麼會是外人,你就是我最親的親人?!?/br> 這是實實在在的心里話,這些年來她跟鐘毓在這侯府里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於她而言,鐘毓確實是她在這個世間最親的親人,無論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承恩侯和鐘夫人他們可b不了。 鐘毓聽明白了鐘蘊話里沒有明說的意思,心里有幾分熨貼,無聲地沖著鐘蘊笑了笑。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四個人圍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映雪身上。 「映雪也快到及笄的年歲了,當年第一次見到你時才這麼高?!圭娯拐f著說著往桌邊伸手b劃了一下?!高@些年看著你長大,我和蘊兒都是拿你當一家人看的?!?/br> 映雪見鐘毓神情認真,也放下了手中的金銀紙,正色道「三爺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鐘毓沈聲道「我想做主讓你入我鐘府的族譜,我和蘊兒以後就多了一個meimei。你若要嫁人,那便是我侯府的嫡小姐出嫁,若是沒有中意的,承恩侯府自然也養(yǎng)得起你一輩子。」 說完後他看向映雪,問道「不知映雪你可愿意?」 映雪想起上一世,她在承恩侯府終老,活得b鐘家兄妹都要久,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不知上天為何要讓她重活一回,但能再見到故人映雪覺得自己每一天都是賺來的。 見映雪半天都沒有反應,鐘蘊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臉,笑道「莫不是高興傻了?」 映雪連忙點頭答應「當年全靠三爺和姑娘救我一命,我哪里有什麼不愿意的?!?/br> 顧瑤光在一旁幫腔,提醒映雪道「以後就得改口叫兄長和jiejie啦。」 映雪便從善如流地叫了鐘毓一聲兄長,再叫了鐘蘊一聲jiejie。映雪向來穩(wěn)重,這會兒卻連耳朵都紅了。鐘蘊以為她乍然改口不好意思,也沒再逗她,只應了一聲「映雪meimei。」 這下映雪低著頭連脖子都紅了。 「唉,不對,這樣你不是平白b我高出了一輩去?」顧瑤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搖頭道:「這可不行,我不依?!?/br> 鐘蘊朝顧瑤光丟了個元寶,笑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br> 四人一直在靈堂待到天色微亮才回去休息,不過小睡兩個時辰之後就又得起身去招待前來吊喪的四方賓客了。 鐘毓獨自回到書房看了一眼,所有的痕跡都已經(jīng)清理乾凈。他將書房的窗戶打開,任由凜冽的寒風灌進來,自己才轉(zhuǎn)身回了臥房。 一夜的大雪,什麼都沒有留下。 ————————————我是冷到瑟瑟發(fā)抖的分割線—————————————— 作者這邊的氣溫降到零下,作者已經(jīng)凍成了胡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