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見他，是半分都不想見的。

    辛幼娘看殷卻暄的行事風(fēng)格大變，不由得咂舌。

    若放在前天姜息樓來見，娘娘要么心里不快，直言將人趕出去，要么委曲求全見一面，斷然不會像今日這樣，打著內(nèi)宮外庭不宜聯(lián)通的幌子，把人客氣送出去。

    果真如陳大夫說的，腦袋里血塊兒小了，人也聰明伶俐不少。

    殷卻暄不管辛幼娘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只覺得疑惑，姜息樓怎么會在宮里找不見姬亥，轉(zhuǎn)而來拜見她？

    “正則，你可知陛下現(xiàn)如今在哪兒？”殷卻暄招了正則來問，這鳳和宮滿宮的人，興許就正則能清楚姬亥行蹤。

    姬亥并未告訴正則要對殷卻暄隱瞞行蹤，她便如實回復(fù)道：“陛下在承澤殿?！?/br>
    “承澤殿？”殷卻暄自言自語念了一遍，據(jù)她所知，承澤殿自他們大婚后就廢棄了，姬亥為何會去那？

    殷卻暄陡然想起昨夜姬亥身上沾染的血腥氣，心下好奇，她預(yù)備去承澤殿尋姬亥，看看他在承澤殿做什么。

    岑滿霜是個硬骨頭，刑具接連用了一輪，耗了一天半，他愣是半句話都沒說，最多喊句，“老臣冤枉?！?/br>
    他冤不冤枉姬亥最知道，對于岑滿霜的冤枉之言，他置若罔聞，甚至在私牢里擺了案幾，品茶批折子，跟岑滿霜耗上了。

    私牢里血液四濺，地上布滿暗紅干涸的血跡，都是歷來犯人留下的痕跡，加之岑滿霜傷口不斷崩裂滴答而下的鮮血，空氣粘稠的簡直讓人喘不上氣。

    姬亥刮著茶水里的浮沫，淡漠的品了口，好像絲毫不受影響。

    江從看著姬亥的動作，胃里直泛酸水，在這種地方喝茶，跟喝血沒什么差別了罷。

    “朕沒什么耐心了，岑將軍。”

    岑滿霜剛要開口，姬亥又繼續(xù)道：“別喊冤枉了，朕都聽膩了，或者你用方言喊也成，換個調(diào)調(diào)。”

    岑滿霜一噎，原本因失血過多鐵青的面色又青了幾分。

    “若是姜太尉有意救你，早就來了，他再權(quán)勢滔天，到底還是臣子，你讓他冒天下之大不韙從朕手里要人，也是太高看他了?！奔ШミB敲帶打的試圖磨滅岑滿霜的心理防線。

    “姜家到了姜太尉這一代氣數(shù)已盡，姜息樓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岑將軍不若盡早棄暗投明?！奔Шテ鹕?，從一排刑具中挑了一組趁手的峨眉刺，寒芒若雪，燈下泛著徹骨的冷光。

    姬亥持著峨眉刺，繞著岑滿霜身邊走了一圈兒，最后將尖頭對準他的肺部：“岑將軍，你說，當年殷卻驍死的時候萬箭穿心該多疼，要不你也來試試？依朕看，你效忠的不是皇室，而是先皇，不然朕也是皇帝，你怎么一點兒話也聽不進去呢？”

    姬亥依舊是笑著說的，此等場景下，這笑意遠比疾言厲色滲人的多。

    岑滿霜不發(fā)一言，姬亥用力，將峨眉刺一點一點扎進岑滿霜的身體里，他不比齊言瑨習(xí)武多年，下手穩(wěn)準狠，倒是一點一點的深入，讓岑滿霜忍不住咬牙悶哼出聲。

    身后忽然響起踉蹌的腳步聲，姬亥猛然回頭，就瞧見殷卻暄掩著唇，無助的向后退，跌跌撞撞的險些摔倒。

    “陛下……”殷卻暄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出不了聲。

    他瞳孔陡然緊縮，下意識松了手，只是手中黏膩血腥提醒著殷卻暄已經(jīng)目睹了全過程。

    “滿滿，你聽我說……”姬亥下意識開口，卻發(fā)現(xiàn)怎么辯解都顯得無力。

    他在滿滿心中刻意營造的形象毀于一旦……

    現(xiàn)在他根本想不到該追究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誰將她放進來的。

    岑滿霜在他身后仰頭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譏諷，好像在譏諷他的無力。

    作者有話要說：姬亥：艸，掉馬了！

    第50章

    殷卻暄聽著姬亥異?；艔埖恼Z調(diào)，還有他纖白手指上滴答流淌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冰冷撞擊聲，在靜謐的到荒涼的氣氛里尤其刺耳，血液是屬于被捆綁著的那個男人的。

    她下意識掩著唇向后倒退了幾步，在猛然聽見那男人高亢尖銳的笑聲之時，意外平定下來。

    姬亥只覺得天昏地暗，萬物同悲，心里像霍了一個大洞一樣嗖嗖露冷風(fēng)，連帶著感情都麻木了，只心尖一點一刺一刺的疼，快要將他疼昏厥去。

    他縱容呼吸凝滯，好像這樣，時間就能過得更慢些，滿滿的厭棄就能稍稍來得更遲一些，但他深知，這不過是自己掩耳盜鈴的躲避。

    “陛下，陛下，到了用膳時候了……咱們回去吃飯罷?！币髤s暄嘴唇顫抖，說完這一段話用了好大的勇氣。

    電光火石只見，她心里只冒的出這樣一句話，再抬眼看姬亥的神情，她才訕訕的想起自己看不清，于是壯著膽子，一步一步腿腳軟弱的向前。

    她自小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何談此時濃烈翻涌的血腥，能將成年男子逼得作嘔，她是極怕的……

    殷卻暄眼里冒出淚來，小心翼翼夠了姬亥的手指，冰涼黏膩的觸感，是冷掉的血液，她能看清姬亥的神情了，冷木木的，好像是赴死之人的慷慨悲壯。

    按理她是必須要怕的，但這是陛下啊……

    如果是前幾日的殷卻暄，恐怕當場就嚇得哭出來了。

    “滿滿……”姬亥抽出被她握著的手，原本如死灰的心驟然復(fù)燃，抬起另一只未染上血的手，捂住她的眼睛，帶著她一步一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