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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以往每次來宣王宮拜見之時,各色的貢茶精點,瑯琊雕琢,宮室華美,假山游廊環(huán)抱,甚至就連王宮的侍者都衣著光鮮,不免又陷入了自卑之中。 他雖是侯府世子,但交趾地處偏遠,物資匱乏,與宣王宮相比天差地別。藩王與普通貴族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母親,等兒子成為駙馬……”賀之昂喃喃的話被寒風(fēng)吹散,誰都聽不見。 “你且等著罷,見慣了珍珠的人,怎么會瞧得上瓦礫泥沙?!崩咸а畚⑽⒖戳俗趯γ娴膶O女,突然開口道。 殷卻暄一怔,只覺得這句話別有深意,但又聽不懂祖母到底是在說什么,誰見慣了珍珠? “祖母……”她才要開口問,卻又被打斷了。 “別問,看著就是?!崩咸拖铝祟^,神秘道。 在定陵郡主被順侯退親一事傳得最沸沸揚揚的時候,建康突然派了人去交趾,傳旨的內(nèi)侍是華陰公主的貼身太監(jiān)。 順侯夫人逢人就說她兒子攀上了華陰公主,大家都以為是賜婚的圣旨,萬萬想不到是代傳削爵的圣旨。 華陰公主以背信棄義、不忠不悌的罪名,一紙奏章告到了新帝跟前兒,狀告順侯眼見宣王一脈弱勢就趁機打壓,還帶累了她的名聲,可見人品堪憂。 華陰公主是誰?是新帝的小姑姑??!新帝立時就下旨將順侯的爵位一削再削,削成了男爵,又將封地交趾鄉(xiāng)收回,全府上下遷居平沃縣。 烏氏哭得凄凄慘慘,意圖入建康去找華陰公主討個公道,不是公主自己說的嗎?若是她兒子并無婚約,當(dāng)下嫁! 怎么現(xiàn)在翻臉不認人? 只是沒等出了平沃縣呢,就被攔了下來,遣返回府。 “你們不能攔我,我不信!公主明明說看上了我兒子,要招他為駙馬!”烏氏鬢發(fā)散亂的撕扯著,卻被華陰公主派來的內(nèi)侍津西一把推倒在地。 津西輕蔑的拍了拍身上被烏氏碰過的衣角,好似沾染了什么臟東西,臉上露出不屑的笑來,捻起蘭花指湊近了烏氏,小聲耳語:“你當(dāng)?shù)钕抡媸强瓷狭四銉鹤??不過是替定陵郡主試試你兒子的人品,沒想到貴公子人品低劣,品行堪憂!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以為自己要成駙馬爺了,殿下怎么放心將定陵郡主下嫁到你們這種人家?” 津西直起身來抬腳離去,想起什么一般又轉(zhuǎn)身往烏氏心頭插上一刀:“你錯就錯在自作主張,誰允你傷了定陵郡主的面子?要退婚也該定陵郡主先提,你有什么資格?若是你安分些,就不至于被削爵到如此境地了?!?/br> 烏氏恐懼又不敢相信的扒著津西靛藍色的衣角,搖頭哭道:“不是說公主殿下與宣王府不和已久,仆婦只是……只是……” 津西煩躁的皺眉,將人踢開:“誰告訴你殿下敵視宣王了?像你這樣妄圖揣測上意之人,死一百個都不嫌多!” 烏氏跪在地上掩面大哭,皇室強權(quán),他們即便有爵位在身,也不過是皇室的奴仆。區(qū)區(qū)一個男爵,就連在公主身邊的宦官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殷卻暄得知順侯被削爵的消息,恍若一道閃電直劈而下,福至靈心的跑去景新苑。 “喝口水,看你跑的氣都喘不勻了。”老太妃就知道殷卻暄會找過來。 “祖母……您……您說得那句‘見慣了珍珠,怎么會看得上瓦礫泥沙’,是說……是說華陰公主?”殷卻暄將平日里的懼怕都拋在腦后,氣息不穩(wěn)的問道。 老太妃抬手想要替她擦一擦額頭上的虛汗,卻又頹然的放下手,只遞了個帕子過去?!跋茸?,慢慢說,昨日才說你穩(wěn)重了,今日為了這點小事兒又毛躁氣來了?!鞭D(zhuǎn)頭吩咐李嬤嬤去端些點心蜜餞來,該到殷卻暄吃藥的時候了。 “咳咳……咳……”殷卻暄臉咳得通紅,嘴唇泛著不正常的蒼白。 她身體不好,適才情緒激動又跑急了,跑的時候不覺得怎么樣,這一停下了就有些喘不上氣。 老太妃擔(dān)憂的直起身子,皺眉教人請郎中來。殷卻暄擺手示意不需要“我自己身子有數(shù),不勞動方士再跑一趟?!?/br> 這樣的小打小鬧不值當(dāng)來回跑一趟,就算方士來了也只會說她身體虛弱,好生將養(yǎng),切勿激動?;仡^不痛不癢補身子的藥,難吃又沒用。 老太妃也不再勸,只讓人替她解了外衣,褪了鞋扶上大炕。 “祖母,您前幾日不緊不慢的,只讓我等著瞧,是早就預(yù)料到了?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半刻后,殷卻暄緩過勁兒來了,扶著大炕上的小幾急切問著。 她平日里黯淡的眼睛,此刻都多了幾分光彩。萬分欽佩祖母的料事如神。 “先將藥喝了,我慢慢與你說來?!崩咸^也不抬的說道,只低頭用小泥爐煮茶,掂了半撮細鹽在沸騰翻涌的茶水里。 有好奇心勾著,殷卻暄連藥都不覺得苦了,仰頭痛快的將湯藥喝盡了,苦的直打顫,又捻了顆九制話梅將藥味壓下去,乖乖把藥碗雙手遞回給皎皎。 “華陰公主最先喜歡的人是誰,滿滿你可曾記得?”老太妃看著青嫩的茶湯問殷卻暄,白霧撲在她蒼老布滿褶皺的臉上,多添神秘,殷卻暄心頭不由得一顫,下意識答道。 “哥哥,華陰公主最先愛慕的是哥哥?!?/br> “那你覺得賀之昂與你哥哥相比,有無可比性?”老太妃繼續(xù)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