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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知雍動了動嘴唇,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自負得有點愚蠢的帝王,他退位后,每日反省,想明白了許多事。 甚至想明白了為何晏沉淵這么多年,都扮作一個殘疾,坐在輪椅上。 他不想再讓晏族有后人,當然,只要他不想,沒人能逼他。 只不過他應(yīng)是厭極了像自己這樣的人,自己這樣每日盯著他,等著他,圍著他的蒼蠅,螻蟻,臟東西。 為了減少這樣的厭惡,他用了一個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干脆說他再不能有子嗣,絕了所有人的念想。 而他這么做的原因僅僅只是,不想跟自己這樣的人說話,更不想被自己這樣的人日日盯著。 他嫌惡心。 是挺惡心的,當自己看到他走進酒肆那天,自己的第一個念頭不就是,晏沉淵可以有后,大乾會再得一位國師嗎? 但明白歸明白,盼望是盼望,他仍然無法做到像顧凌羽那樣,相信人定勝天,他仍指望,會再出現(xiàn)一個心懷仁義的國師,庇佑大乾,庇佑子民。 他跟著了魔似的,執(zhí)著于國師守大乾,護蒼生這件事。 算是一位老皇帝最后的執(zhí)念吧,這執(zhí)念的出發(fā)點是好的,但落實在晏沉淵身上時,卻倍加令人憎恨。 仍然不過是那個殺十個人還是殺一個人的命題,他也仍然選擇前者。 顧知雍想著這些,對池澈道:我的錯,你何必要拿天下作為報復(fù)? 因為你最在意的就是這天下啊。池澈淺笑著說。 顧知雍啞口無言。 池澈說:很可笑吧,國師因為池南音改了心意,而我的滿心毒計,也胎死腹中,至于你,還有你的大乾朝,不費吹灰之力地撿了個便宜。說來,你是不是該給池南音立個祠堂,以謝她救國之恩?而最荒唐的是,你曾經(jīng)想盡辦法地要殺她。 這世間因果,可真有趣啊。池澈忽然長嘆。 你還是沒有說,你來此處,有何目的。顧知雍道,你若要報復(fù),沖我來便可。 這可是你說的。 池澈輕笑,忽然落至顧知雍身前,短刀刺入顧知雍腹中。 顧知雍瞳仁放大,緊緊地抓住池澈的肩膀,發(fā)出痛苦的悶哼聲。 池澈在他耳邊說:看看血池,是不是鮮血翻涌?因為,臣弒君,子弒父,有違人倫,有損國運。顧知雍,我不甘心呢。 他抽出短刀,退后一步看著顧知雍:我一直在想,假如顧家之人的血流進這血池里,染進魂契中,會是什么后果,今日我們看看? 他說著,將顧知雍推進血池中。 顧知雍發(fā)出凄厲的哀嚎聲,血池吞噬了他的生命,貪婪地吸允著他周身的血液,很快顧知雍就化成一灘血水,不見痕跡。 池澈托著腮坐在旁邊看,喃喃自語:好像不太夠呢。 他翻了一下手中的刀子,劃開自己的手腕,一開始殷紅的血只是緩慢地流淌而出,后來被血池瘋狂抽取,急速狂飆。 池澈的臉色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變得慘白如雪,身體里血液飛速流逝的感覺讓他像是看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倒在血池邊,干脆將手伸進了血池里,雙目放空地望著上方。 想起了去年乞巧節(jié),那個月色很美的夜晚。 從一開始,就錯了。 國師府內(nèi),正在房中靜坐看書的晏沉淵,一口黑血慪出,灑在書頁上。 他抬指抹了下唇邊的血跡,冷笑了聲:這般決絕么? 國師。外面?zhèn)鱽沓啬弦舻穆曇簟?/br> 晏沉淵快速擦盡唇邊的血漬,又將書本焚燒成灰,回身看去,笑道:怎么了? 我采了些花,給你插在書房里吧? 好。 池南音抱著滿懷的春花跑進來,挨個插在他書房中的瓶中,忙活完了后,她又帶著滿懷的花香跳進晏沉淵懷里,勾著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唇:國師 她還沒得及說什么,就被晏沉淵點暈了。 滿室狂風(fēng)起,吹得花枝亂顫,葉落花飛。 池澈和顧知雍的血,松動了魂契,老畜生們?nèi)艹鰜砹恕?/br> 以晏廖為首的十四魂靈凌空而立,怒視著晏沉淵這個不肖子孫。 晏沉淵大袖一裹,將池南音護在身后,眼色涼涼地看著這些老畜生。 這些老畜生里有他的父親,有他的祖父,有他的先祖,全是他的先人。 日他先人! 但這幫先人今日一改往昔趾高氣揚的囂張氣焰,竟是噗通一下齊齊落跪! 晏沉淵!晏廖悲喚一聲。 晏沉淵一手支額,一手閑閑地落在池南音身上,不咸不淡地看著這些老畜生。 這是硬得不行,準備來軟的了? 晏族十四靈,今日在此齊聚,晏沉淵,唯你可破魂契,你怎忍心見晏族列祖永受魂契煎熬之苦?晏廖如果能流淚,那必然是要聲淚齊下的。 而跪在晏廖側(cè)后方的男子亦道:淵兒,今日魂契松動,是你入祀岳淵的最好時機,我等來此,是愿助你一臂之力的。 這人,就是晏沉淵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