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三十年
兩人奔到對面,朝下一望,數千的武林人士伏在冰雪的山脊上,皇陵的隨葬品散落其間,一副殘破的朱黑棺槨刺人眼目,那條粗莽般的鐵鏈沿著山脊蜿蜒直下,不知盡頭。 張鐸看遍四周,驚問道:“金龍嘯到哪里去了,葉凌呢?”史子硯看著一個青袍道姑,緩緩道:“師父,您可安好?” “不需客氣,叫我一聲師太就好。”九弦?guī)熖D過身子,望著史子硯說道。張鐸湊過來,毫不客氣的問道:“金龍嘯逃到哪里去了?葉凌之流又到哪里去了?” 九弦?guī)熖酒鹕碜樱巧仙巾?,望一眼漸漸消散的霞光,說道:“他們走了。”九弦?guī)熖徚艘痪彽溃骸拔沂侨~凌的師娘,他們的主母。你們有什么仇怨,都沖我來,好了。” 張鐸氣道:“我是問他們走到哪里去了?少在這里胡攪蠻纏?”九弦?guī)熖溃骸袄献游魅?,徐福出海,又有誰知道是到了哪里?”張鐸冷笑兩聲:“還真把自己當神了?” 九弦?guī)熖尺^手去,道:“那你去找呀,又有誰攔著你了嗎?” 九弦?guī)熖粗纷映幍溃骸八淖锬跤晌乙蝗顺袚?,有誰要報仇,就請站出來吧?!睆堣I喝道:“咱們和金龍嘯的仇怨,豈是一個你一個老婦能抵消的?” 史子硯拱手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不及妻兒老弱。師太,咱們和金龍嘯的恩怨與旁人無關?!?/br> 九弦?guī)熖锨皟刹降溃骸斑@山梁下的數千武林人士,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是你的對手,你若是不忿,就將我們盡皆屠戮。若仍有人不解恨........”九弦?guī)熖恍?,繼而道:“反正我已經閉眼了,只能隨你們了?!?/br> 張鐸望著山下,笑問道:“倚老賣老嗎?我千里迢迢的來這兒,可不是為了殺個把人的。這天寒地凍的,你們這么多人我也帶不走。” 張鐸面對著九弦?guī)熖溃骸安蝗鐜熖冉o我挑一挑,也不需要多,湊個九九之數就好。” 九弦?guī)熖溃骸吧賳?,你要報仇,只管來殺。?/br> 張鐸道:“師太仗義,一心求死,實在令人欽佩。師太求死,這些人中難道就沒有想活的?師太一句話,就斷送這數千人的性命,是不是太殘暴了?!?/br> 九弦?guī)熖珦u搖頭道:“牙尖嘴利,看來你做不得主?!睆堣I氣急上頭,折扇張開,已經動了殺心。 史子硯道:“師父,替天行道,不是說說的。事已至此,沒個了斷是不行的?!?/br> 張鐸道:“兵出不詳,喪禮處之。師太莫要倔強,說處金龍嘯的去處?!?/br> 張鐸話音剛落,天色瞬時變亮,眾人抬頭一看,天邊的霞光轉眼不見。一股怪風從頭頂直灌而下,寒氣襲人,冷風漸烈,令人不知所措。眼前也有什么東西隨風消散,縹緲若煙,似流光,恍若飛螢。 九弦?guī)熖膊还芾滹L,盎然道:“殺人,滅門,這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親身經歷?,F(xiàn)在金龍嘯不知所蹤,一切罪責,自當由我承擔?!?/br> “師娘是老糊涂了吧。”葉凌的聲音突然傳出。眾人一驚,退到崖邊,一片黑影隨風漸盛,葉凌等九人跪伏的身影竟在黑影中漸漸顯露。 史子硯和張鐸大駭,看著葉凌緩緩的看站起來,左袖隨風亂舞,竟是空的。葉凌身旁的八人左袖也是如此。這幾人打眼一看,和葉凌一般的裝扮,都是一襲白袍,內穿勁甲,連模樣也和葉凌幾乎一模一樣。 張鐸拉拉史子硯,指指地上。史子硯一看,曇兒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雪白的面容沒有一絲神氣,連呼吸都不見了。 史子硯立時上前,俯身過去。葉凌當先出腳,一腳踏在史子硯眼前。史子硯雙手僵在那里,抬頭看著葉凌,恨道:“我跟你血海深仇,從今而后,不死不休?!?/br> 葉凌望著腳邊深不見底的大洞,一腳就把曇兒的身子踢了進去。史子硯眼睛噴火,長叫著撲了過去。葉凌身旁出來一人,一腳踢中史子硯的手腕。電光石火間,一陣劇痛傳遍全身,史子硯連一片兒衣角都沒有抓到,眼望著曇兒的身軀落入黑暗之中。 史子硯爬起來,看著葉凌,淚涌雙目,攥緊了拳頭。 葉凌看著史子硯,說道:“把她給你,你能怎么辦?埋入黃土,變作一灘枯骨嗎?在這里她將永世留存,這才是永生的開始?!?/br> 張鐸上前呵道:“你們作惡多端,到現(xiàn)在還橫行行兇,真是沒有一點悔意?!?/br> 葉凌抬頭望著天邊一圈兒的烏云,滾滾而來,不甘的神色顯而易見。葉凌收回目光,看著史子硯、張鐸和剛爬上來的晗公主等人,說道:“今天,如果我不是血濺當場,否則,何罪之有?” “果真是惡人狂言,不知天道昭彰,”趙琳站出來,指著葉凌呵斥道:“你們殺我全家,我要你們血債血償。”葉凌也不聽她說什么,轉過身子吩咐手下八人帶領趴在山脊上的數千將士開始撤退。 趙琳恨意上來,只欲殺他報仇,拔刀在手,喝道:“葉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葉凌轉身看了一眼趙琳,笑道:“原來是趙家丫頭,你爹難道不該死嗎?” 趙琳撲了上去,叫道:“你說什么?我殺了你。”史子硯忙從后拉住趙琳。 葉凌看著趙琳胡亂揮舞的長刀,笑道:“你爹接了金龍令,就該知道那是一張生死狀。你爹要是乖乖的出來受死,我義父也不會登堂入室,殺那些不相干的。” 張鐸心頭一凜,暗想葉凌說的或許才是實情,雖然江湖都說趙老英雄不畏強暴,當面斥責金龍嘯,但江湖吹捧也是常事。 史子硯道:“那滅玉鳳門是你親自做的吧?” 葉凌眼光掃到山脊上的人還在收拾散落的財寶,回過身子呵斥道:“風暴眼見來了,還管那些東西?把不相干的全都丟掉,速速下山?!?/br> 葉凌說完,轉身看著史子硯道:“玉鳳門怎么說都有官爵在身,我一江湖草莽,怎敢滅人滿門?不信,你問一問晗公主就明白了。” 史子硯看看晗公主和張鐸,他們兩人也不置可否。葉凌接著道:“滅了玉鳳門,誰得利最大,不肖我說吧。事前事后,可都是有密函稟告皇姑。晗公主主政西南,難道會不知道?” 晗公主冷笑道:“真是巧言令色。你惡貫滿盈、罪惡多端,豈是憑一張嘴能說清的嗎?” 葉凌冷笑道:“如果殺人有罪,誰還行俠仗義;如果盜竊有罪,誰還劫富濟貧?” 史子硯上前呵斥道:“你住嘴,你不配提那個字。” 葉凌呵呵笑道:“你捫心自問,江湖可是你想的江湖。拿你引以為傲的史家來說吧,史鴻鷹是長輩,暫且不論。單說那史天德,自己攀附上朝廷,卻拿著禁武令打壓武林同道,以致于史家獨立武林數十年之久。這就是你所謂的俠義嗎?” 晗公主道:“好一個俠義,不過是違禁亂法、犯上做亂。單憑你你毀壞皇陵,就能誅你九族?!?/br> 葉凌道:“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亂的是誰家的法,違的是哪家的禁?以一人之言恫嚇天下,真是可笑?!?/br> 張鐸道:“真是死到臨頭,滿嘴胡言?!?/br> 葉凌看看張鐸再看看晗公主,說道:“看來公主是勝券在握了。那你看這是什么!”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吊墜。 張鐸握緊了折扇,穩(wěn)住神色,問道:“它怎么在你手里?”晗公主看著葉凌手指上吊著的虎符,一陣寒意,直透骨髓,那個虎符本該在云南節(jié)度使何昭身上,現(xiàn)在卻葉凌手中,讓人不寒而栗,本來是拿十萬滇軍堵住了葉凌的退路,現(xiàn)在看來是堵上了自己的生路。 葉凌收回虎符,一笑道:“公主,我們之間還大有可為呢,不是嗎?” 晗公主勉強一笑道:“葉.....葉大俠說的在理?!?/br> 葉凌看著史子硯道:“人生百年,夠長了。以你的資質,就是翻天覆地三十年也夠了?!?/br> “你們都是天選之人,我可不一樣,我只報殺父之仇,”趙琳看看晗公主、再看看史子硯,眼光落到葉凌身上,說道:“血債血償,今日了斷?!壁w琳握緊了長刀,搶功上去。 葉凌伸出兩指,“啪”的一聲夾住趙琳的長刀,說道:“你武功太差,再練個三十年也殺不了我。再說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等你長大些,再說吧?!闭f著笑了起來。 趙琳搶出長刀,一轉身抓住了身后的發(fā)辮,橫過長刀,立直了身子。史子硯大叫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