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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說什么? 她笑了起來。晚安!她開始朝前走。接著,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走回來,用充滿疑問和好奇的眼神看著他。 你快樂嗎?她問道。 我什么?他大聲說。 但是她已經(jīng)走了;奔跑在月光中。前門輕輕關(guān)上了。 第二部分:壁爐和火蜥蜴 一次奇妙偶遇快樂!無聊之極!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把手放進前門的掌形凹槽里,讓它識別觸摸。前門緩緩開啟。 我當然快樂。她在想些什么?我不快樂嗎?他詢問寂靜的屋子。他站著,抬起頭看客廳里空調(diào)上的格柵,突然 想起格柵后面躲藏著什么,此刻似乎正在窺視他。他迅速移開目光。 真是奇妙夜晚的一次奇妙偶遇。他不記得自己是否曾經(jīng)有過類似的遭遇,只除了一年前的一個下午。那天下午, 他在公園里遇到一位老人,和他聊了聊 蒙泰戈甩了甩頭,看著一堵空白的墻壁。女孩的臉就在墻上,記憶中的她的確非常漂亮:事實上,是美得驚人。 她的臉縹緲而單薄,仿佛半夜醒來看時間時,黑暗的屋子里那面依稀可辨的小小時鐘的鐘面;時鐘在蒼白的寂靜 中閃著微光告訴你幾點幾分幾秒,它有一種無所不知的確信,知道該如何向你講述這個匆匆而逝墮入更深的黑暗、 隨即又奔向新一輪紅日的夜晚。 什么?另一個蒙泰戈問道;這個潛意識中的白癡總在瘋狂地囈語,他獨立于意愿、習慣與心智之外,完全 不受自己控制。 他又瞥了一眼墻壁。她的臉還酷似一面鏡子。真有點不可思議;你又認得幾個可以把你的光芒反射到你自己身 上的人呢?人們通常更像;他在尋找一個比喻,最后終于在與他工作有關(guān)的事物中找到一個合適的;火把,在 熄滅之前熊熊燃燒,釋放出耀眼的光芒。有多少人的臉可以洞穿你,之后又把你的思想、把你內(nèi)心最深處那些令人 顫栗的想法回擲到你的身上? 那個女孩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洞察力;她像是個觀看木偶戲的熱切觀眾,在戲開始之前,就已經(jīng)預(yù)見到眼瞼的 每一次眨動,雙手的每一個動作,手指的每一次顫動。他們在一起走了多久?三分鐘?五分鐘?但是現(xiàn)在看來那段 時間仿佛十分漫長。在他眼前的那個舞臺上,她的身形顯得分外高大;她那苗條的身體在墻上投下一個巨大的陰影! 他覺得倘若他的眼睛有點癢,她就會眨眨眼。倘若他下顎的肌rou有些微的抽動,她就會在他之前早早地打起哈欠。 為什么,他思索著,為什么現(xiàn)在想來,她好像就是在那里等我,在那條街上,在這樣深的夜里 他打開臥室門。 仿佛是在月落之后走進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冰冷陰森的陵墓。一團漆黑,沒有一絲外面銀色世界的痕跡;窗戶 緊閉,像一個都市喧囂無法穿透的墓xue。房間里并非空無一物。 他側(cè)耳傾聽。 空氣中飄蕩著嗡嗡的低響,如蚊翼鼓動般不可捉摸,那是一只躲在暗處的黃蜂發(fā)出的電鳴聲,此刻它正舒適地 窩在它那與眾不同的粉紅色溫暖巢xue之中。音樂聲大到幾乎可以讓他聽出旋律。 他感到臉上的微笑慢慢溜掉,像油脂一般漸漸融化,往下流淌;像蠟燭燃燒太久之后,那原本華美的外形開始 軟化變形,最后連火焰也熄滅了。黑暗。他不快樂。他不快樂。他對自己說。他認識到這才是事情的真相。他把快 樂當成面具戴在臉上,但是那個女孩拿走了他的面具,穿過草坪跑遠了;而他也無法上前敲開她的門,再把他的面 具要回來。 沒有開燈,他站在黑暗中想象臥室里的情形。他的妻子躺在床上,身上沒有遮蓋,全身冰涼,好像一具放在墳 堆上的尸體;眼睛緊盯著天花板,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細鋼絲連接起來,眼神木然,一動不動。她的耳朵里塞著精 巧的海螺狀無線收音機,各種聲音、音樂談話、談話音樂以電波的形式,潮水般一浪又一浪地涌向她那清醒的大腦 ;那未曾入眠的沙灘。臥室里確實空蕩蕩的。每個夜晚,電波穿過墻壁,聲浪如海潮般向她襲來,把整晚不曾合 眼的她沖向黎明。過去兩年里,米爾德里德沒有一個夜晚不暢游在那個海洋中,沒有一次不欣喜地沉浸在那片汪洋 大海中。 臥室里冷冰冰的,他感到難以呼吸。但是他不想拉開窗簾,也不想打開落地窗,因為不愿意讓月光照進來。于 是,伴著那種再過一小時就會因缺氧而死的痛苦感覺,他摸索著走向他那張空蕩而陰冷的單人床。 在他的腳踢到地板上的東西之前,他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會踢到一個東西。這種感覺與他差點轉(zhuǎn)過彎撞上那個女孩 時的感受極為相似。他的腳朝前發(fā)出聲波,聲波遇到前方的小型障礙物后又反彈回來;他的腳雖然仍然懸在空中, 但還是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返回的聲波。他一腳踢中了它。它發(fā)出一聲鈍響,在黑暗中滾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