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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著紅光的火焰中冉冉飄飛,被升起的黑色濃煙吹向遠處。 蒙泰戈咧嘴一笑,露出被火焰熏成黝黑的男人臉上常見的那種熾烈的笑容。 他知道回到消防站以后,他會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眨眨眼睛;那個人全身黝黑,像那些故意扮成黑人的說唱演 員。隨后,他就會去睡覺;然而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感到那個透著煙火氣的笑容仍然牽扯著臉上的肌rou。記憶中, 那個笑容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從來沒有。 他掛好那頂甲殼蟲顏色的頭盔,把它擦得锃亮;又把那件防火的夾克衫整齊地掛在一邊;他舒舒服服地洗完澡, 然后,雙手插在口袋里,吹著口哨,緩步踱過消防站二樓的樓板,接著從樓板上的那個入孔里跳下去。等到最后關(guān) 頭,災難似乎已經(jīng)無可避免時,他才從口袋里抽出雙手,一把抓住金色的滑桿,順勢往下溜了幾寸;一陣刺耳的聲 音過后,他停住了,腳后跟正好與地板離了一英寸。 他走出消防站,沿著午夜的街道走向地鐵??諝馔苿邮降罔F無聲無息地滑翔在平滑的地下通道之中,接著,地 鐵噴出大團溫暖的空氣,把他送上自動扶梯;扶梯載著他升向地面的郊區(qū)。 他吹著口哨,任自動扶梯輕柔地將他送到午夜寂靜的空氣之中。他朝著街角走過去,腦子里幾乎什么都沒想。 然而快到街角時,他慢下了腳步,好像因為平地里旋起一陣風,又好像聽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最近幾個晚上,披著滿天星斗走在回家路上,每次走到街角附近的人行道時,他都有一種不確定的感覺。他覺 得就在他轉(zhuǎn)彎的前一秒,曾經(jīng)有人待在那里。空氣中蕩漾著一絲異乎尋常的平靜,仿佛有人靜靜地等候著,在他到 達的前一秒,突然化作一團陰影,讓他通過。也許是他的鼻子嗅到了淡淡的香水味,也許是他手背和臉上的皮膚感 覺到這個地方異乎尋常的溫度;因為有人停留過的地方,那里的空氣就會在一瞬間上升十度。他無法理解。每次 轉(zhuǎn)彎之后,都只能看見那條空蕩蕩的蒼白而曲折的人行道;也許只有一個晚上例外,有什么東西迅速掠過草坪,在 他定睛細看、驚呼出聲之前,就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今晚,他慢下腳步,幾乎已經(jīng)停住。身體里的那個自己似乎已經(jīng)游離而出,代替真實的自己轉(zhuǎn)過街角,聽 到了幾不可聞的低語聲。是呼吸?抑或僅僅因為有人靜候在那里,空氣才變得如此緊張? 他轉(zhuǎn)過彎。 秋葉在灑滿月光的人行道上翩翩起舞,輕靈而縹緲;路上的那個小女孩似乎并沒有行走,仿佛只是任由秋風和 落葉吹拂著她往前滑行。她微低著頭,看鞋子揚起飛旋的落葉。她的臉型修長,膚色如牛奶般白皙,微微透出一抹 渴望了解一切的永遠不知疲憊的好奇神情。那幾乎是一種蒼白而訝異的神情;深色雙眸專注地望著這個世界,一切 都無所遁形。她的白色衣裙在風中呢喃。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聽見她走路時雙手擺動的聲音;當她發(fā)現(xiàn)有人等候在 離她一步之遙的路中央時,他覺得自己聽見了她白皙面孔上涌起的波瀾。 枯葉如急雨般帶著悉悉索索的巨響從頭頂落下。女孩停住了,看上去仿佛要驚駭?shù)赝笸耍蝗欢驹谀抢铮?/br> 定睛看著蒙泰戈,眼神深邃,明亮而靈動,讓他感覺自己好像說了一些很討人歡心的話。但他知道自己只不過動了 動嘴打了個招呼而已。她著迷地看著他手臂上的火蜥蜴和胸前鳳凰形狀的圓盤,他對她說: 我敢肯定,他說,你是我們的新鄰居,是嗎? 那你一定是;她從表明他身份的標志上抬起眼睛;消防隊員。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真想不到你會知道。 我;我閉著眼睛都能知道,她緩緩地說道。 是嗎;有煤油味?我妻子總在抱怨,他笑著說,你永遠都不能把它徹底洗掉。 是的,洗不掉,她說道,語氣中有一絲惶恐。 他覺得她好像在圍著他轉(zhuǎn)圈,不時從頭到腳地打量他;仿佛用不著動一下,她就可以輕推他,掏空他所有的口 袋。 煤油,他又開口說話,因為他們已經(jīng)安靜得太久了,對我來說就是香水。 是這樣嗎,真的嗎? 當然了。為什么不是? 她思索了一會兒。我不知道。她轉(zhuǎn)過身看著那條回家的路,你介意我和你一起走嗎?我叫克拉麗絲麥 克萊倫。 第二部分:壁爐和火蜥蜴 兩粒神奇的紫色琥珀克拉麗絲。我叫蓋伊蒙泰戈。一起走吧。這么晚你怎么 還在外面轉(zhuǎn)悠?你多大了? 他們走在灑滿銀色月光的人行道上,夜色中吹拂著略帶涼意的和風,空氣中蕩漾著一絲難以捕捉的新鮮杏果和 草莓的香氣;他四處環(huán)顧了一下,覺得這極不可能,都已經(jīng)深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