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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有意識而開始想念父母時,我猜想他把我當成了他父母。我記得托兒所里一個讓人傷感的場面,那個夏天他五歲。一天凱莉正坐在我膝蓋上,當蓋踉踉蹌蹌地湊過來時,她從我身上滑了下來。也許他要她的位子,可他太重,我抱不起他,他靠著我朝我哀號還笨拙地抓我。我聞到了他的一股刺鼻的純純的特殊氣味,有點兒像干谷場的味道。 小蓋想知道他是什么東西,聽凱莉那樣說時,我只是微笑著,而她非常嚴肅,他想知道為什么他跟我和尼克不像,他不能明白為什么他沒父母愛他,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羅賓當時正與其第四任丈夫,一位月球文化狂熱分子在一起,他為正在衰老的億萬富翁把哈德森火山口轉(zhuǎn)變?yōu)橐粋€低調(diào)的回春圣地。我哥則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沒事的,蓋。我撫摸著他裸露的皮毛,你有父母。他們正在旅游。你母親在月球上,但我肯定她常常惦記你。 他聽后,發(fā)出了野人般的聲音,凱莉沖向他用她金色的雙臂摟住他,淚水從她黑夜般的眼睛里奪眶而出。 我們真的愛你,小蓋。她無助地望著我,他想知道為什么他什么人也不是,并且沒有人愛。 告訴他你們?nèi)齻€與眾不同,雖然我知道蓋能聽懂,可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只在對凱莉說,與眾不同,并且非常神奇!告訴他我們正在實驗室里研究,在找答案。 我想要面對蓋的臉,但他非人的奇異擾亂了我的思緒。他眼睛是溫的黑色腫塊,眼眶是黃色的,他的眼神我讀不懂,它們看東西不眨眼。淚水從他眼里慢慢流出,藍色的淚痕留在他毛乎乎的臉頰上,他沙啞地悲傷地嗚咽起來。 小蓋,你也很神奇。凱莉哽咽著,望著我,她的大眼睛幾乎在譴責,他說他很無聊并且丑得像只癩蛤蟆,他想知道為什么他不像尼克那么漂亮、聰明。 我無言以對。 公共事務所給我們換了一個任務,最初想把孩子們當作珍奇的月球孩子出售,當計劃開始變味兒時,我們又想保護他們以免受我們無法防止的外界因恐懼與憤怒而產(chǎn)生的傷害。 一次我和馬可看了我們收到的充滿仇恨的信,它們越來越惡毒的言語嚇壞了我。寫信的人給孩子們?nèi)盒牡拿睿l責他們與其它行星的宇宙生物敵人的親近關(guān)系,甚至要求毀滅他們。 對很多人米說,我對馬可說,他們是怪物。不光是蓋;我認為他看起來確實像,尼克和凱莉也是。但我搞不懂,為什么會有人討厭他們呢? 他們很脆弱,他把一封罪惡的信慢慢地撕成碎片,我猜我們都在找外界惡魔,當我們不能忍受自我體內(nèi)的惡魔時,我們把厭惡宣泄在孩子們身上。水星、金星、木星上的生物也許是惡魔,但他們可望不可即,而月球孩子們在這兒是奇特的、脆弱的。 但他們是人。我提出異議,無論怎樣,從某種程度上說是。 某種程度。馬可皺著眉頭看著紙球,但從某種程度上說又不是。我猜那就是人們不合理的仇恨的原因,他憂郁地點點頭,對古老的lsquo;人-獸性交禁忌的恐懼。 我經(jīng)常思考那個問題。郁郁寡歡的蓋,毛茸茸的樣子,在外面的人看來一定是個異物,像金星的二等公民一樣。就算尼克與凱莉在多數(shù)時候是能打動人心的,但我也記得他們有舉止奇怪、令人不安的時候。 有時甚至是在他們玩的時候,也叫我們擔心。我記得在他們四歲的那年夏天的一個下午,我們走進托兒所,全神貫注地做著游戲的孩子們沒注意到我們。尼克跪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用白色塑料塊搭成一個塔。凱莉踮著腳尖圍著他跳舞,頭頂一個舊高爾夫球,奇特地哼唱著。蓋蹲在他們旁邊,睡意朦朧的黃眼睛盯著高爾夫球。我微笑地看著他們那種嚴肅、專注,但馬可表情麻木。 尼克,你這是在干嗎? 只是個游戲,爸爸。 尼克小心翼翼地給他的塔戴上了頂橙色小塑料塊做的帽子,馬可彎下身來看。尼克看了看凱莉,她的哼哼聲變了。她跳得離我們更近了,把球沿一條螺旋形的通道故在了塔的一個架子上。 尼克,馬可的聲音那樣怪而高,凱莉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屏住呼吸試著又問了一遍,你從哪兒學到這個游戲的? 是我自己編的。 給我講講好嗎? 你看到了,爸爸,尼克聳聳肩,這就是全部。 但我不懂我看到的東西, 馬可轉(zhuǎn)向凱莉,近乎絕望了, 你不能幫我一把嗎? 我會試試,尤里叔叔。她嚴肅地點點頭。 在這個游戲里,我們是宇宙人,被棄置在地球上。我們發(fā)現(xiàn)一種向在遠方的同類發(fā)送信息的方式,他們派了艘船來接我們,她摸了摸球,這就是那艘船。 那塔,馬可指著的手指發(fā)起抖來,那塔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