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金國刺客
宮帝正坐在養(yǎng)心殿的中心位,見宮君墨來了,卻是眉頭微皺:“為何臉色如此?”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原本是想持刀進入的,怕是會驚恐萬分。 宮君墨深呼了幾口氣,跪在他面前的行了禮,找了個理由道:“兒臣身體不適?!?/br> 宮帝大概是以為她還在思戀母妃,嘆了一聲,“且不要如此了,既是來了,快去坐著吧!” 剛一落座,宮君墨就瞟見宮翡玉在了自己的斜對面坐著。 “翡玉已將情況將我說明,現在,我讓她再給你說一遍?!睂m帝道。 “長姐?!睂m翡玉向她一拱手,似笑非笑的樣子。 宮君墨瞇眼看她,卻見她已完全沒有前幾日府上被搶人時的窘迫,甚至看上去志得意滿的樣子。 看來她在宮帝面前很是說了些東西,并且很可能已宮帝說服。 真想將她一腳踹到,可宮君墨一憶起差點在門口拔刀沖進來的失控摸樣,只得將咬碎牙根,擠出虛與委蛇的聲音:“二妹,可有什么要說于孤的?” “還不快說!”宮翡玉冷眼往向跪下地上被五花大綁的男人。 男人生的膀大腰圓,壯碩非常,上半身的剪刀形領口處露出了大片紋身,花臂被別過后背綁著,被兩個御前侍衛(wèi)一左一右的按在地上。 金國人喜歡紋身,驍勇善戰(zhàn),看男人的體格,的確是金國人無誤了。 “二公主要問的,我已經說了,二公主還有甚要我說的?”金國男人沒好氣道。 宮翡玉起身,閑庭若步的到他身邊:“讓你說便說,你忘了你那妻兒還在我手上嗎?” 原來是以人妻兒相逼,宮君墨捏緊了座椅的扶手。 這若是她以前,或覺得沒什么,但如今,她也是有了內子的人了,她不由得被代入了這個金國人,想著,若是自己,是否愿意讓少傅成為把柄,落入險境? 金國男人身體微顫,rou眼可見的溫怒,片刻才道:“我乃金國刺客,本是要在邊境伏擊太女的。” “然不知為何,與我國公主聯姻的人突然被換成了二公主,我等想,皆是乾元公主,殺誰都是掙?!?/br> “狂妄之徒,朕的女兒們,豈是你等可以傷害的?”宮帝本已聽了一遍事情經過,但再又聽到重復的話語時,但是止不住的吹胡瞪眼。 金國刺客諷道:“自古征戰(zhàn)不都是如此?太女在戰(zhàn)場上不也伏殺過我國王子?如何我金國卻做不得?” 他或是明白自己以無生還的可能,言語漸漸放恣起來。 “墨兒那是在戰(zhàn)場上殺的你國欲攻戰(zhàn)我國疆土的無恥小兒,如何是你們這等陰謀詭計可比擬?”宮帝嗔怒。 “陛下敢說從未沒有想過用陰謀詭計刺殺我國王子?” “大膽!”宮翡玉將一卷她身邊案幾上的書冊怒擲于刺客臉上。 刺客不及躲逼,生生將腦門砸烏。 “我國從不會使什么陰謀詭計,我國只會在戰(zhàn)場上給予來犯者致命打擊,貴國的皇子只管上戰(zhàn)場,若是不敢的,便躲回貴國的大本營的枯井里面,莫要被孤看見!”宮君墨冷冷道。 “你……”刺客臉色漲紅。 這個刺客的顯然是想譏諷他們的國家和金國別無二致,也在做見不得人的事,沒有資格指責金國。 可恢復了神智的宮君墨才不會慣他的冷嘲熱諷,直接順著他的話,嘲弄的稱呼了他們的王子都是廢物。 “正話沒說到幾句,旁話卻說了不少,你說覺得的既然都是乾元公主,所以殺誰都掙?” 宮君墨的紅唇翁動:“果真是這樣?那究竟是殺孤掙的多,還是殺其他公主掙得多?” “都掙?!贝炭吐曇舸肢E道。 “殺了孤,自然會攪起兩國動亂,讓原本已經休戰(zhàn)的兩國,再次陷入風雨?!?/br> 宮君墨抬眼,若有若無的瞟了他一眼,“之后,兩國將再度開戰(zhàn),孤卻無法再登戰(zhàn)場,便再沒了人能布出金國所懼的‘長風陣法’,如此金國便可長驅直入?” “按道理,應當是這樣的,可……”宮君墨聲線放松,像是輕視著對方道,“在上次的征戰(zhàn)中,金國已元氣大傷,重新整頓修養(yǎng),怕是得花上數年,如何能夠長驅直入?” “只怕不但無法直入,還會反被我國攻下幾座城池……如此……究竟殺孤的利益何在?” 刺客垂下了頭,眼睛卻瞪的很大,像是躁動不安。 “或若殺了其他乾元公主,依然掀起征戰(zhàn),但孤也一定會上戰(zhàn)場。那孤……怕是不止讓金國丟幾座城池那么簡單了?!?/br> “所以,殺其他乾元公主的好處又在哪里?” “金國會派刺客做這等無意的事嗎?”宮君墨意味深長道:“除非,是有人許諾了什么,讓你們覺得可以萬無一失?!?/br> “這個人,讓你們守在邊境,只等孤一出現便可,雖然還是要殺了孤,但結果卻完全不同?!?/br> “殺孤之后,這個人將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而她也必會阻止派人攻打金國,等朝中為要不要出兵爭論不休時,你們已帶著這個人給你們的回贈滿載而去。此時,就算是終于決定出了要打,卻也是來不及了?!?/br> 宮君墨開始逼問:“她給你們的承諾究竟是什么?城池?軍餉?還是肥田萬千?” 這是宮君墨曾在宮帝面前說過的話,宮帝順著他的話意,稍加一想,就明白過來宮君墨指得“他”是曾因未得到太女之位而郁結于心的宮翡玉。 宮帝本就對金國派了坤澤公主和親一事感到奇怪,金國實力不弱,隨即是被重創(chuàng)之后,也展現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如果金國不再來犯,宮帝也是不想打的,何必要派公主出嫁? 更何況兩國之前也從沒相互嫁給坤澤公主。 往賢了說,也是兩國民土風情差別甚大,相互不喜,毫無交織,如何就愿意將他們金國唯一的坤澤公主送來這對她來說水土不服的地方? 往俗了說,就是互看不對眼。 宮君墨這一番說辭后,宮帝起了疑。 再則宮君墨在邊境多有親兵,邊界城池中都置有暗衛(wèi),會發(fā)現金國在送公主來之前先塞入了刺客,也是說得通的事。 宮帝又派人去調查了一番,果然是發(fā)現了刺客們住過的旅館,這才對宮翡玉傷心不已。 “原來長姐竟是如此想我?!睂m翡玉摔坐回椅子上,一臉悲涼。 宮君墨并不看她,只在喉中發(fā)出一呼輕微的冷哼。 年過中旬的男人頭痛般的按了按眼邊xue位,“翡玉其實……,唉,墨兒……你先聽此人說完?!?/br> 宮君墨只得不語,心中越隱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太女說的皆是,”刺客重新抬頭,眼中有些古怪,卻不是被戳開了心思之后的彷惶,“可我等只是刺客,只是按著上門指示行事罷了,我們接到的命令,就是殺公主。” 說到這里,他又話鋒一轉,“直到有一天,我無意間發(fā)現了一封密信……” 宮君墨瞇眼,雖然她堅信宮翡玉與此事脫不了干系,但總不可能這是宮翡玉寄去的密信。 宮翡玉既然敢把刺客提到御前來,那么她便知曉此人不會出賣她,這是其一,其二,她顯然是想靠此人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看宮帝的態(tài)度,明顯是洗清了。 可是不知道是她如何做到的,如今,刺客口中的封密信顯然是這個問題的關鍵。 “那是叁王子給我等領隊的信?!?/br> “信上言,要我等呆立不動,便可攪動宮氏二位公主不和?!?/br> 宮君墨譏道,“倒是編的一手好慌?!?/br> “我說的全是實話,信件就在我身上,已被呈給了陛下,太女不信,看看便是,太女之前看過我國叁王子的字跡,知道我無論如何也無法欺瞞的?!?/br> 刺客接著道:“叁王子信上道,久聞宮氏太女與二公主不和,此可為金國所利用,你等便在邊境城池中晃蕩,不必有進一步動作,不出多日,宮氏皇族必亂?!?/br> 宮君墨坐在椅上,腳掌暗暗用力,幾乎是要將足下的地板踩出一個骷髏。 “你的意思是,金國其實根本就沒有要嫁公主的打算,真正的目的就是讓宮氏相互猜忌?”她道。 “是,所謂殺公主,也只是我誤以為的而已,真正的緣由,其實是在信中,我等……”刺客苦笑道:“不過是炮灰而已?!?/br> “你們的逃跑技術是卻一流的,如若真是炮灰,孤怎會逮你不?。磕銈冞@只刺客小隊的功夫實在不錯,讓孤的人馬屢屢撲空,既有這等本事,金國怕是舍不得讓你們當炮灰吧?” “讓太女的人馬可以看到我們的痕跡,卻抓不到我們,那信上說了,這也是在計劃之內?!?/br> 刺客道,“并非是我等功夫超群,這只是,早已計劃好的事,為了讓太女懷疑上二公主?!?/br> 宮君墨咽間快要溢血,“你們如何確認我便會懷疑,難道皇女間不和就一定會懷疑對方?” “因為太女……”刺客倏地直視向她,“你心中有怨,故而,一定會如此。叁皇子道,人性,是最不可忤逆的?!?/br> 宮君墨剛剛穩(wěn)住的心智又開始有所松動,腦中再次響起嗡鳴。 沒錯,因為自己的怨,自己一定會懷疑宮翡玉,又因為懷疑宮翡玉,而會加深這份怨。 最后在腦海中推倒出的事情經過,并對此深信不已。 她既已懷疑少傅一事是被人設計,那二公主一事是不是也有被人設計的可能呢? 宮君墨一直覺得,自己不會輸于權謀,她曾設計越妃,攻掉越氏家族,在戰(zhàn)場上擊退金國,可現在,她感到自己仿佛被置于由他人一手繪制的詭計的漩渦中心,過往的謀略,似成了一場笑話。 她猛地站起,背過手在刺客面前來回踱步,“原來如此……這可真是,太巧了?!?/br> “你早不被抓晚不被抓,偏偏在這個時候被抓?你身為刺客,卻還能隨身帶著妻兒?” 刺客神情漠然,卻并不慌張,“我雖是金國人,我妻卻是這京城中的女子。我們一直聚少離多,我在這次任務后,想著來偷偷看望妻兒,卻不想,正被二公主拿下?!?/br> “正是如此,我早就聽聞京城有些人家的丈夫常年不歸家,妻兒卻很是有錢,可又說不清丈夫是做什么的,漸漸就有人傳出她們的丈夫說不定是細作,于是我留了心眼,在這種人家的住所周圍布了眼線……” 宮翡玉義憤填膺的踢了刺客一腳,“卻不想真就網到了這么條大魚?!?/br> “卻也虧得如此,不然我也不知他們如此歹毒!” “還害得……還害得,父皇與長姐疑了我?!睂m翡玉睫毛煽動,她本就睫毛長,撲動之下,如同下落蝴蝶,看得人好不可憐。 宮帝看著宮翡玉,聲音有些沙啞,“是朕錯怪了你呀!” 已有老態(tài)的男人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堅定道:“翡玉此事做的甚好,”他又一揮衣袖,對兩個御前待衛(wèi)道:“將此人壓下去,妻兒一并收押?!?/br> 刺客撲倒在地,死死的扒拉住宮翡玉的褲腳,“我妻兒對此事毫不知情,二公主說過,保我那無辜妻兒性命,怎可失言?” 宮翡玉抬腿,作勢又要踢他。 “父皇,”宮君墨暗暗攥緊了拳,卻面朝宮帝道:“自可將其妻兒收押,只是……” 她頓了頓,“若是調查之后,她們果真無辜,便放了吧!畢竟,我國從不做連坐之事?!?/br> 她嘴上這樣說,卻心知,連坐之事,并不是沒有的。 而這常常是由事態(tài)的嚴重性和審問官員的心性而定的。 金國刺客這件事,明顯相當的嚴重。 對于這般忤逆且大不敬的事,若是審問官員決定將此事斬草除根,那么他就會擴大事態(tài)的嚴重性,以殺刺客全家。 但宮君墨此時說了這么句話后,之后的審問官員便不敢判得太過苛刻了。 宮君墨當然是不想放過金國刺客的,只是,眼前刺客如此卑微的為妻兒求命的模樣,不由得又被觸動了她的某些心弦。 她難得為誰求次情,卻為了個金國來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