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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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想在新婚當夜就傳出沈徹傷她的消息,這會對沈徹不利。 故而等上完藥,便拉住綠拂輕聲交代:“若是有人問起,你只需說,這傷口是我自己不小心劃傷的,旁的一律不說?!闭f完朝著綠拂溫和的淺笑。 她和林夢媛?lián)Q身份,紅杏還留在林家,她得等回門那日才能把紅杏帶過來,現(xiàn)在只能先用王府的下人。 綠拂愣了一下,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不是劃傷而是劍傷,而且全府上下都知道,世子脾氣暴躁,何時會發(fā)怒都說不準,可世子妃卻要替他瞞著。 對上林夢秋溫柔的笑,綠拂認真的點了點頭,就連她也感覺到了,這位世子妃好似與前頭幾位全然不同。 “是,奴婢明白,世子妃放心,奴婢絕不會有半句多嘴?!?/br> 林夢秋這才點了點頭,洗過澡擦了藥,一番折騰后她也不餓了,早早的要上床歇息。 “世子妃,合巹酒該怎么辦?” 沈徹到最后也沒喝,好似還有些討厭她了。 但不管如何,她總是有驚無險的嫁入了沈家,她會扮演好他的妻,努力讓他少討厭一點。 酒未飲盡,禮便不成。 林夢秋前世沒喝過酒,此刻卻毫不猶豫的接過托盤里的酒杯。 “我替世子喝?!?/br> 一連將兩杯酒都飲盡,才暈乎乎的躺上床。 等床幔輕輕的放下,林夢秋才紅著臉閉上了眼,酒也沒想象中那么難喝,尤其還是與他的合巹酒。 有點甜還有點辣。 睡夢間,她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口中低低的呢喃著,“夫君?!?/br> - 沈徹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的屋子除了黑便是白,沒有任何別的色彩和裝飾,甚至連一面銅鏡都沒有。 侍從阿四上前替他換下外衣,正要仔細掛好,便聽見他冷淡的道:“將這些衣物拿出去燒了?!?/br> “爺,這是老太妃剛命人新制的,您只穿了一回……” “你今日的話太多了?!?/br> 沈徹只要一想起方才被人觸碰過的衣物,就覺得厭惡非常,不僅是她,他厭惡所有碰觸他的人。 阿四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揣著滿懷的衣物跑出去燒了,又吩咐下人將早就煮好的熱水提進屋。 下人手忙腳亂的倒好了湯浴,恭敬地出來請他去沐浴。 “出去?!?/br> 沈徹沐浴不需要任何人伺候,等下人關上門后,他才草草解開系帶,雙掌朝下運氣,眨眼功夫便穩(wěn)穩(wěn)的進了浴桶內(nèi)。 他不喜歡明亮的環(huán)境,屋內(nèi)只點了幾根燭火,他便沐浴在這昏暗的燭光下。 直到夜風拂過窗牖,吹散了水面上漂浮著的些許草藥。 今日的草藥比往日少了半數(shù)。 沈徹的目光便透過水面看到了自己的小腿,大夫時常為他施針,再加上持續(xù)的浸泡草藥,早已千瘡百孔,那節(jié)毫無知覺的小腿此刻看上去格外的蒼白羸弱。 只看了一眼,他便猛地閉上了眼。 自嘲的勾起一絲冷笑,連他自己都不愿意看的東西,何況是別人。 他泡了不到半刻,再睜眼時已經(jīng)抽出布巾擦干了水珠,只是他的腦海中還停留著方才的畫面,動作就有些許的停頓,出浴桶時險些被絆倒。 一聲巨響,浴桶應聲傾倒,阿四沖進來時,沈徹已經(jīng)披著袍子背對著他坐在榻上。 昏暗的燭光籠罩在他清瘦的脊背上,顯得無比寂寥,看得阿四愣了愣。 他是從小就跟著世子的,他見過十五歲的世子奔襲千里,一人一劍挑掉數(shù)個山賊窩,也見過十六歲的世子御前與武狀元比試,連著數(shù)年將人打落馬下。 小小的王府早已關不住世子的雄心,他私自去往邊疆,隱瞞家世姓名,從伍長一步步的到百夫長都統(tǒng)乃至牙將。 阿四至今都記得世子在黃沙中縱馬飛馳,殺敵百千渾身浴血時的英姿。 他也相信,終有一日,世子會收疆域,百戰(zhàn)死,讓蠻夷止步于飲馬之河,聞他之名便喪膽而降。 只可惜,世子遭jian人陷害,夢碎馬下,不得不被困在這四方小院,空有滿腔熱血和本事,卻無處施展。 看著破裂的浴桶和滿地的浴湯,阿四這才回過神來。 “爺,這是怎么了?” “今日的湯浴是何人準備的?!?/br> 沈徹的聲音冷厲,聽的阿四忍不住發(fā)顫,“今日下了雨,可能是小童一時疏忽,忘了將草藥收回來……” 不等阿四說完,沈徹陰郁發(fā)寒的聲音響起,“將那人拖出去杖責四十,逐出王府?!?/br> 沈徹一貫說一不二,在他面前不論是誰犯錯都是同罪,絕無半分情面可言。 阿四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錯了就得罰,不敢為那小童求情,恭敬的退了出去,隨后院子里就響起了杖責的擊打聲。 沈徹才收回冰冷的目光,喊了袁成進屋。 “去林家,查查林夢媛的底細。” “是。” 第4章 寒風從瓦縫間呼嘯而來,祠堂內(nèi)陰濕凄冷,林夢秋穿著單薄的衣襖跪在蒲團上。 她已經(jīng)被關在這里半個多月了,不讓她見外人,也沒人同她說話,明明她才是那個受害的人,可所有人的目光卻是失望和嫌惡。 林夢秋被凍的渾噩不清,也曾多次想要輕生,唯一支撐著她活下去的便是找到真相,她不愿意帶著污名屈辱而死。 房門被推開,一個瓷碗被放在了地上,而后又再次合上。 每日午時,會有婆子來送一次飯,林夢秋像一縷游魂到了門邊,就算再難下咽她也會吃完,沒有氣力就會倒下就永遠無法逃出去。 她麻木的往口中塞著饅頭,但沒想到今日婆子并未走遠,正在與路過的丫鬟說閑話。 “林家的姑娘都是命苦,大姑娘如此賢德卻嫁了這么個魔頭,南陽王世子謀逆,京中大亂,只怕接下去是沒得安寧了,還好大姑娘提前逃出來了,不然只怕也要葬送在王府了?!?/br> 林夢秋空洞無神的眼睛在這一刻有了光亮,她丟開了手中的瓷碗,拼命的去拉門鎖。 大約是她一直未曾離開過祠堂半步,又恰逢大亂,今日婆子竟然忘了上鎖,居然被林夢秋給強行推開了門。 “你們在說誰,誰謀逆?” “二姑娘?您怎么出來了,沒有夫人的準許,您不能離開祠堂半步。” “我問你們,誰謀逆!”林夢秋慘白著臉,聲音卻格外的尖利。 或許是被林夢秋的模樣給唬到了,婆子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南陽王世子沈徹,昨日殺進皇宮謀逆弒君。” “那他現(xiàn)在人呢?” “據(jù)說身中數(shù)箭血rou模糊,這樣的魔頭自然是死了?!?/br> 林夢秋腿腳發(fā)軟,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她要救他,而后不管不顧的推開婆子的手往外跑。 只可惜,不論她如何掙扎,都逃不出去,沒人能聽見她的哭喊。 林夢秋猛地睜開眼,望著陌生的屋子有片刻的失神,等她撐著床榻坐起,屏風外的綠拂已經(jīng)聽到動靜快步走了進來。 “世子妃您醒了?” 綠拂掀開幔簾就看見蹙眉垂淚的林夢秋,不得不說,世子妃生的著實是美,眉黛春山,秋水翦瞳,尤其是右眼下的淚痣,更顯得楚楚動人。 饒是見多了美人的綠拂,也看得癡了。 洞房花燭夜,世子卻不在房中,世子妃定是心中難過吧,不然也不會滿臉是淚。 林夢秋愣了片刻才想起來,她不僅重生了,還與林夢媛瞞天過海,替她嫁入了南陽王府。 見綠拂盯著自己看,就知道她定是誤會了,便拂去臉上的淚痕,輕聲細語的道:“頭次離家心中不安,讓你看笑話了,這會什么時辰了?” 綠拂原是老太妃身邊的丫鬟,因為懂事有眼力見才被挑來伺候世子妃,自然是善解人意,知道世子妃這是不想被人知道她哭過,便撇開眼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天還未亮,老太妃那邊規(guī)矩是辰時問安,這會還早,世子妃要不要再睡會?” 夢里的種種格外真實,壓得她喘不過氣,也就沒了困意,“一會要去敬茶,還是不睡了,讓人進來替我梳洗更衣吧?!?/br> 新婚后第一日要給長輩奉茶認親,妝容既不可太素簡也不可過于繁重。 林夢秋挑了件高領的大紅色石榴花褙子,正好能遮住她脖子上的傷口,再讓丫鬟梳了簡單的燕尾圓髻,發(fā)間點綴著銜絲花葉紅寶石發(fā)釵,不顯繁重卻處處透著精致。 她的眉眼過于明媚妖艷,便只描眉,而后用脂粉細細的遮去了淚痣,等穿戴好再瞧,宛若出水芙蓉般清麗溫婉。 林夢秋對著鏡子出神,她前世被關祠堂根本不知道沈徹為何謀反,而且她還記得一個細節(jié),jiejie提前逃了出來,或許和她jiejie也有關系…… “世子妃可真美,便是比京城第一美人還要美?!?/br> 聽到綠拂的聲音,林夢秋才回過神來,適時的彎眼淺笑,看著時辰尚早,便拉著她的手問府上的情況。 沈徹的生母曹氏是當今皇后的親meimei,早些年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兩人情投意合,可少年郎想要先立業(yè)后成家,曹氏便一直等他,只可惜少年郎隨軍出征再未回來。 彼時當今圣上登基,他的幾個兄弟或被猜忌或被派往封地,唯有當時還是五皇子的南陽王,求娶了曹氏,得到了圣上的信任和重用,被封為南陽王駐守封地。 成親后兩人相敬如賓,只可惜曹氏身子弱,生沈徹時又落下了病根,在他兩歲時便早逝了。為了家中幼子,南陽王在曹氏離世三年后才娶了自家表妹陳蓉為繼室。 為了表示對曹氏的敬重,南陽王未給陳蓉請封王妃,王府下人見了陳蓉只喊夫人。 邊境西戎蠻夷猖獗,南陽王從封地又去了戰(zhàn)場,領兵出征已有數(shù)年,如今府上最為尊貴的便是老太妃王氏,而陳氏則在旁幫襯著管家。 除了這兩位外,沈徹還有兩個弟弟,一個是姨娘所出的庶子沈少儀今年十九,在翰林院領個閑差,一個是陳氏所出的嫡子沈少欽,今年十五還在國子監(jiān)讀書。 昨日替沈徹拜堂的便是沈少欽,拜完堂后,他又匆匆的趕回了國子監(jiān)。 綠拂說完見林夢秋眉頭緊鎖,便低聲勸慰,“世子妃不必太過擔憂,老太妃是再和藹不過的,夫人更是全京城少有的好脾氣,從來不會有一句重話,等瞧見世子妃定是喜歡的不得了?!?/br> 這些倒與林夢秋前世所知的相差不多,當時jiejie說了這門親事,母親便將南陽王府上下都了解了一遍。 他們以為她對這些不感興趣,偶爾撞見她去請安,也不會特意避開她,卻沒想到只要與沈徹有關,事無巨細她都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唯一她覺得蹊蹺的便是,她出事前幾個月,沈徹不知為何,突然渾身是血的提劍闖進了陳氏的院子,等到南陽王趕到時陳氏早已血濺當場。 當時她就想以見jiejie的名義,去一趟王府,只可惜沒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