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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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璇在這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里沉默下來。 如果他連她的頭飾都可以記得…… 她忽然有種沖動, 想鼓起勇氣, 把那個曾經(jīng)在不合時宜的關頭提過,卻被他含混過去的問題再拿來問問他。 梁以璇看著鏡中的邊敘:“為什么是我?” 邊敘疑問之下明白過來她在問什么,隱約記起她好像之前就問過這個問題。 問他為什么是她,為什么在那么多芭蕾舞演員里選擇了她來做他的繆斯。 他當時怎么答的來著? 邊敘正在回想,化妝室虛掩的門突然被敲響。 劉彭小心翼翼推門進來,笑呵呵問:“舞臺那邊都到位了,兩位老師準備得怎么樣了?” * 對話被打斷, 隱秘的氣氛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凈。 梁以璇輕輕吐出一口氣,和邊敘起身離開化妝間去了劇場。 劇場主舞臺附近已經(jīng)架了一圈機位,搭了臺碩大的,用以拍攝長鏡頭的搖臂攝像機。 邊敘到主舞臺前方的樂池檢查過鋼琴琴鍵和踏板,用兩倍速彈了支試音曲。 梁以璇和燈光師確認了一遍因綜藝拍攝需求而修改過的走位。 萬事俱備,劉彭在觀眾席問兩人:“兩位老師先試一段?” 梁以璇和底下樂池的邊敘對視了一眼。 邊敘努努下巴示意她定。 梁以璇垂下眼,慢慢深吸了一口氣。 這支舞和曲子對她和邊敘來說已經(jīng)很熟悉,她相信邊敘不會有偏差,想把最飽滿的情緒留給正式演出。 這是她從歐洲回來以后第一次公開演出,雖然只是一個選段,但比起平常單純的現(xiàn)場演出多了錄制播出這一環(huán),她想不出意外的話,mama會看到這場舞。 調(diào)整好情緒,她抬起眼說:“要不直接開始吧?!?/br> 劉彭比了個“ok”的手勢,剛要發(fā)號施令,忽然聽到邊敘說:“等等?!?/br> “嗯?” “我跟梁老師溝通個問題?!边厰那僖紊掀鹕黼x開樂池,順著臨時搭建的階梯上了舞臺,走到梁以璇面前。 正往舞臺點位走的梁以璇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邊敘背對臺下,低下頭靠到梁以璇耳邊。 “怎么了?”梁以璇滿腦子想著遺漏了什么細節(jié)問題。 卻聽到耳邊那道壓低的男聲說:“因為看了那么多場芭蕾舞劇,我只從你身上得到了創(chuàng)作欲?!?/br> 梁以璇一愣,晃了晃神才回過味來,邊敘在回答她在化妝間提的那個問題。 他在說,他不是某天臨時需要靈感,走進劇院隨便挑走了一個還算順眼的芭蕾舞演員,而是在尋覓了很久以后才找到了她。 “讓一個作曲人回答為什么在某時某刻產(chǎn)生靈感,跟問一個男人為什么對某個女人產(chǎn)生欲望有什么區(qū)別?”邊敘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梁以璇,你還挺會為難人?!?/br> 梁以璇目光輕輕閃爍了下,抬起眼睫看向邊敘的眼睛。 所以,其實當初邊敘在床上也不算全在敷衍她。 他是真的無法解釋,他為什么只在她身上得到了創(chuàng)作欲,才把答案說成了另一種欲望。 換作其他男人,大可以在那種時候說上一句甜言蜜語。 可對一個倨傲自負的人來說,承認這個“只”字,卻花費了將近一年。 “還不滿意?”邊敘覷著梁以璇,好像她再不接受這個“只”字的殊榮,他就不高興了。 梁以璇回過神往臺下一瞟,看到以劉彭為首的一干工作人員像望夫石一樣望著他們,臉上寫滿了“這兩人到底有什么問題”的好奇。 “好了,”她放輕了聲,推推邊敘,“演完再說也來得及?!?/br> 邊敘眉頭一挑:“我不跟你說清楚,你能演好?” “怎么不能?”梁以璇剜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到了自己的點位。 * 邊敘下了主舞臺回到樂池,在琴椅上坐下,跟劉彭打了個手勢。 劉彭松了口氣,舉高手:“各單位準備,熄燈?!?/br> 劇場大燈熄滅,一束冷白的聚光打向樂池的黑色斯坦威大三角。 與此同時,主舞臺緩緩亮起同色調(diào)的燈光。 梁以璇的背影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里。 剪裁服帖的絲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勾勒出她勻稱的身體曲線,旗袍立領下,細瘦的脖頸因她仰頭的姿勢更纖長幾分。 清亮的琴聲響起,梁以璇左腿立半腳尖,右腿往前抬高四十五度,經(jīng)旁腿劃過一道半圓后踢至空中,旋轉(zhuǎn)回身,勻細的手臂落下一道弧線——像落下一聲嘆息。 《壚邊》的主體背景是江南江岸邊的一間酒肆,講述了酒肆老板娘和形形色色的客人們之間的故事。 梁以璇在里面飾演一位江上船家的女兒,今年十五歲,名叫丁玲,自幼生在江上,長在江上,漂泊在江上。 因為父親擔心她看過外面繁華的世界,跟她母親一樣走了再也不回來,所以將她禁足在船上,不許她上岸去??蓱z的丁玲只能偶爾在船靠岸的時候,站在船頭遠眺岸上的風景過過眼癮。 這一幕講的是丁玲上岸認識老板娘之前的故事。 一個皓月當空的夜晚,因為白天剛趁船靠岸時偷偷看過車水馬龍的街道,聽過岸上貨郎的叫賣聲,丁玲對著冷清的船艙夜不能寐,獨自走上船頭無趣地嘆氣。 白霧從舞臺角落聚攏而來—— 江上起了霧。 丁玲在江霧里對月起舞,跟月亮訴說著她的孤單,越跳越覺得哀愁不已。 她忽然起了一個念頭。 她想,下一次船靠岸的時候,她就扮成船工逃離這艘船,去岸上的世界看一看,哪怕只是去餛飩鋪吃一碗餛飩呢? 想著想著,丁玲高興起來,江霧也隨著她心境的開闊散開了去。 琴聲漸漸變得輕快。 舞臺上,梁以璇小跳接大跳,凌空劈叉過后輕盈柔和地落地,單腳點地,起了一串干凈流利的揮鞭轉(zhuǎn)。 改制旗袍的寬擺下拼接了一層桑蠶絲白紗,裙裾在旋轉(zhuǎn)中飄飛得讓人眼花繚亂。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琴聲猛然間落下一個重音—— 丁玲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到,父親從不留給她一枚錢幣,就算逃上了岸,她也什么都做不成,只會遇見父親口中那些可怕的壞人。 琴聲恢復了起初的哀婉,舞臺燈光也黯下來—— 這回連月亮都被云翳遮住,不能陪丁玲解悶了。 丁玲在船頭徘徊來去,想起說一不二,嚴厲刻板的父親,又想起從未謀面,卻讓她失去了一生自由的母親,頹然坐地。 梁以璇在白霧間抱起膝蓋,埋下頭去。 琴聲落下尾音。 幾秒鐘過后,安靜到落針可聞的劇場里,工作人員齊齊忘了這是在錄制綜藝,一個個放下手頭的工作,大力鼓起掌來。 梁以璇和邊敘在掌聲里雙雙起身,朝臺下躬身謝幕。 掌聲停下,眾人抹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流,但就是流下來了的眼淚,淚光閃爍地看著兩人。 劇場燈光亮起。 梁以璇細細喘著氣,揩了下眼角,讓自己慢慢出戲,然后望向樂池那頭的邊敘。 四目相接,邊敘對她彎唇一笑,緩緩鼓起了掌。 梁以璇斂起了入戲時的眼淚,如釋重負地笑起來。 滿眼淚花的劉彭這才慌忙記起自己還在搞cp,指揮各個機位趕緊拍兩人的隔空互動。 卻發(fā)現(xiàn)這兩人旁若無人地打起了啞謎。 邊敘用食指指了下后臺,梁以璇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眼,對他露出疑問的眼色。 然后邊敘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個“走路”的手勢,當先轉(zhuǎn)身離開了樂池。 梁以璇反應過來,朝一臉懵懂的劉彭說:“不好意思劉導,我……邊老師好像找我有事,我先去趟后臺。” 說完朝大家鞠了個躬,走進了幕布里。 到了后臺走廊,梁以璇一眼看到邊敘倚著墻等在那里,正笑著看她走近。 等她走到跟前,他抬起兩根手指在她額頭輕輕一彈:“梁首席,了不得,進步不小?!?/br> 梁以璇知道邊敘這嘴難得夸人,真夸人不會說大話,心里安下來,嘴上低低嘀咕:“你懂什么,你又不會跳芭蕾?!?/br> “不會跳還不會看?”邊敘挑了挑眉。 “你把我叫到這里,就是為了跟我展示你的鑒賞能力嗎?” 邊敘搖搖頭:“是為了帶丁玲私奔?!?/br> 梁以璇一愣。 “演出都免費給他們了,還指望我繼續(xù)陪他們浪費時間?”邊敘一把拉過梁以璇的手,“走了,小可憐?!?/br> 第40章 #邊敘 羅莎貝拉# 梁以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沒徹底出戲, 一路半懵半怔的,從更衣室匆匆拎了衣服鞋子就跟著邊敘上了車。 等他發(fā)動車子,她才回頭望了眼舞蹈中心:“真就這么走了?” 邊敘打著方向盤問:“知道丁玲的悲劇源自什么嗎?” 梁以璇直覺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不想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