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闔上書，向他頷了頷首，表現(xiàn)出一副不勝榮幸的模樣，相當(dāng)厚臉皮地收下了他的夸獎。

    實(shí)質(zhì)上，所謂的懂得禮數(shù)，只不過是學(xué)會了如何把握疏離與親近的尺度，以及如何去掩飾起這份疏離罷了。私以為，這是一門僅通過年歲的增長就能輕易學(xué)會的藝術(shù)。

    伊利亞輕哼了一聲，聽不出喜怒。僵硬的沉默又保持了一會兒，再度打破僵局的人還是伊利亞。

    你真的不決定說些什么讓我開心一下嗎？

    喬安娜覺得今天的伊利亞有些不正常;他多嘴到了會讓人覺得厭煩的程度。不過喬安娜并不想去揣測為什么伊利亞會有這樣的變化，她只想找到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讓伊利亞恢復(fù)往日的冷漠和安靜。

    于是她放下了書，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以此為自己塑造出一種相當(dāng)硬氣的形象。

    那我就更不想說些什么了。她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畢竟讓您不痛快，我才會覺得開心吶。

    伊利亞聽得一陣膈應(yīng)，向她投去了一個憤懣的目光。喬安娜志得意滿地回以一笑，很是得意似的。伊利亞被她氣得什么都看不進(jìn)了，把書往桌上一丟。他用了不少氣力，以至于書本在光滑的桃木臺面飛馳了好長一段距離，幾乎是滑行到了桌子的中央才停下。

    我明天要去戰(zhàn)場了。

    哦喬安娜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片刻后才意識到他究竟在說些什么，微蹙眉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有軍銜嗎？什么時候上戰(zhàn)場這種事情都需要公爵大人親力親為了？

    伊利亞一手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因?yàn)榫謩莺芫o張啊。

    看起來他也挺無奈的。

    對于地上的局勢究竟發(fā)展到了各種程度，其實(shí)喬安娜知道得并不太多，就連那些有限的了解也僅僅是來自于新聞和報紙上的報道。而這些內(nèi)容通常的作用只有穩(wěn)定民心這一種罷了，真真假假，以外人的目光是極難辨別的。但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連伊利亞都要踏入戰(zhàn)場的程度，想來實(shí)際情況應(yīng)該不如堡壘里的人想要透露給外界的那么好。

    喬安娜再度低下了頭，悶悶地又應(yīng)了聲哦，滿不在意的模樣。

    都不祝我武運(yùn)昌隆嗎？他很夸張地皺起了臉。

    沒這個必要。喬安娜僵硬地說著，難道你還會死在那種地方不成？

    伊利亞一愣，隨即竟是笑了起來，喬安娜卻沒有看到。不過就算她幸運(yùn)地捕捉到了伊利亞的這一瞬溫柔，大概也會回之以嗤笑吧。

    而后伊利亞也不再說什么了，也不拿回書，任由桌上的書就這樣放了好久。

    不知道是不是伊利亞叮囑了什么，竟然都沒有一個下人過來收拾。這么一本突兀的書停留在視線中，讓喬安娜怎么都覺得不舒服，只好自己動手把書收起，放到了客廳的茶幾上。

    新聞里只寥寥幾句提到了戰(zhàn)況，但也只是輕飄飄的我軍在

    xx戰(zhàn)區(qū)大獲全勝，再更多的內(nèi)容卻不再透露了，不知在遮掩著些什么。喬安娜有些失望，當(dāng)即換了個臺，決定從別的新聞節(jié)目中獲取些更有用的消息，而非是冠冕堂皇的說辭。年老的狗依偎在她身旁，用溫暖的皮毛替她捂手。她有一下沒一下地?fù)崦瑹o意間瞥見到桌上的臺歷，心下竟是一慌。

    她對時間的流逝變得日漸遲鈍，但她也知道伊利亞很久沒有回來了。他離去時，臺歷上的月份是三月，而今馬上就要翻到六月了。

    他當(dāng)真走了這么久嗎？喬安娜總覺得她的記憶也變得模糊了。

    狗輕蹭她的手背，將她從自我困擾中喚醒。她甩了甩腦袋，不再讓自己關(guān)注這些無用的事情，然而注意力卻愈發(fā)不受控制地朝那個方向游走了。她甚至換到了某個正在播放著狗血泡沫劇的臺，也沒有辦法分散心神。

    劇里的女主角正在為男主角提出分手而慟哭挽留，一陣陣的哭聲聽得喬安娜沒由來地心悸起來，就連心臟也七上八下地亂跳著;雖說她的心臟早就沒有了跳動這一功能。

    胸口空空蕩蕩，好像被生生剜走了一大塊，隨著呼吸的起伏更加明顯，連帶著肺部都有些不自在了。她換了個姿勢，卻怎么都有些別扭，索性直接躺下，拿了個靠枕墊在胸口，讓渾身的重量都壓在胸口，試圖彌補(bǔ)空乏感，然而沒有什么實(shí)際的效用，甚至還開始隱約作痛。

    是不是該去看看醫(yī)生了，她想。

    伊利亞以前和她說過，吸血鬼也是會生病的生物，譬如像是喝多了脂肪含量過高的血液導(dǎo)致的高血脂，或者是類似原因形成的高血糖之類的。

    喬安娜懷疑自己大概是得了高血糖。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喬安娜仍是懶洋洋地躺著，只稍稍抬起了一點(diǎn)上身，朝外看去。片刻后，艾瑞克踏入了她的視線中，身著戎裝，行色匆匆的模樣。

    喬安娜慌忙坐直了身，有些難以置信地眨了好幾下眼。她期待著還能聽到其他另一個腳步聲，然而過來的只有艾瑞克而已。

    她有些不太相信這個事實(shí)，側(cè)身往艾瑞克的身后望了兩眼，卻依舊沒有看到其他的人影。她的表情有些僵硬，目光卻還是在看著艾瑞克身后。

    伊利亞呢？她的聲音比她想象得更加謹(jǐn)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