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蓮諾站了起來，雙手按在櫸木長桌上：“所以你們剛才還有心思爭論？”

    ——早在進入要塞之前，她就聽到了這具貴族嘈雜紛亂、誰都不服氣誰的心聲。

    貴族們只覺得脊背一涼，有種被女神注視的錯覺。

    “吾等愿為您效命?！彼麄冾H有求生欲地回答。

    伊蓮諾滿意地瞇起藍眸。

    ——專業(yè)的事應(yīng)該專業(yè)的人來。

    在書里，圣殿騎士長亞撒用兵嫻熟，是不可多得的良將。

    于是，她的眸光掠過一張張因養(yǎng)尊處優(yōu)而顯得過分白皙的臉，最終對上了指揮官盧西蒼青的雙眸。

    “騎士長亞撒是我最信任的人。由他暫時接管此地的最高指揮權(quán)，諸位可有異議？”

    盧西同神使大人對視半晌，率先低頭：

    “遵循您的意愿。”

    燭火的陰影之中，銀發(fā)的騎士無聲無息地翹起了唇角。

    ——啊，最信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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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夜色已深，伊蓮諾住進了拉維爾城堡里最好的房間。

    女仆為她準(zhǔn)備好了一桶溫度適宜的熱水，灑上了淺銀色的花瓣——這種花生長在北境的雪原上，不僅幽香馥郁，還有安神助眠、緩解焦慮的效果。

    伊蓮諾反鎖房門，拉上了窗簾，脫下斗篷和衣物進入了浴桶里。

    她的這具本體不會沾上灰塵，原本無須沐浴。但在寒冷的天氣里泡個澡，無疑是一種舒適的享受。

    清冷的幽香拂過少女的鼻尖。她忽然感到這香味有些熟悉，似乎在某位騎士的身上聞到過。

    或許是因為水溫較熱，伊蓮諾白皙的臉頰上浮現(xiàn)出一抹清淺的紅暈。

    這時，她聽到有腳步聲沿著外面的走廊傳了過來。

    *

    結(jié)束了作戰(zhàn)會議后，亞撒第一時間就前來找伊蓮諾。

    他抬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叩響了她房間的門。

    敲完門之后，亞撒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

    房間里似乎有水聲。

    接著便傳來了少女輕柔和緩的聲音：

    “亞撒，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抱歉，暫時不太方便讓你進來?！?/br>
    “您不必向我道歉，反而是我，應(yīng)該為貿(mào)然造訪而致歉?！眮喨鐾ㄇ檫_理地說，“事實上，我前來是為了向你確認(rèn)一件事情——”

    “什么事？”隔著門，傳來了少女略帶一絲慵懶的聲音。

    亞撒微抿薄唇，聲調(diào)冷淡：“我真的是您最信任的人嗎？”

    房間里的伊蓮諾微怔了一下，似乎在為騎士長突兀的發(fā)問而感到疑惑。但她旋即回答：

    “當(dāng)然。”

    站在門口的銀發(fā)騎士，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像是在躲避著什么足以摧毀他心靈的洪水猛獸。

    *

    而在西海域的一處不知名小島上。

    黑暗神的分.身之一，正懷抱著金發(fā)的少女，倚在巖石的背風(fēng)一面。

    祂有些迷惑地，輕輕蹙起了長眉。

    這奇怪的感覺是黑暗神冕下從未經(jīng)歷過的。

    少女已經(jīng)睡著了。祂用斗篷將她的大部分.身軀都裹進了懷里。

    她枕在祂的胸口。而在神明的胸腔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低沉而有力地跳動著。

    *

    北境，拉維爾堡壘。

    亞撒久久沒有回答，也沒有離開的腳步聲，讓伊蓮諾不由有些擔(dān)憂。

    她換上了一件純白的睡袍，輕輕拉開了一條門縫。

    只見銀白長發(fā)的騎士臨窗而立，窗外是連綿的雪山和華美的星海。綢緞般的銀發(fā)柔順披落，在清冷的夜風(fēng)中微微拂動，比墜落的月光還要皎潔，仿佛閃耀著星辰的光芒。

    似乎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銀發(fā)青年輕輕回眸。

    月光灑在他的側(cè)臉上，顯得華麗而圣潔。

    亞撒彎起碧眸，看向了伊蓮諾：“……你這是？”

    伊蓮諾的本體，并不像名為“艾琳”的分.身那樣經(jīng)過了“捏臉”，因此反而同她前世的相貌有些相似。

    金發(fā)少女站在夜色之中，微卷的長發(fā)一直垂到睡袍的腰際。她的面容美麗清雅，膚色白皙如冷玉，一只纖長的小手還扶著門把手。

    “騎士長大人夜間在我門口徘徊不去——”

    伊蓮諾輕輕勾唇，“難道只是為了向我確定一句話？”

    亞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將眸光移向了天穹上的星河。

    恰巧一顆流星劃過，拖出長長的銀色焰尾。

    銀發(fā)青年清澈如鏡的碧眸，倒映出了流星的軌跡。

    伊蓮諾向前走了一步，眼眸微彎，“而我已經(jīng)回答你了?！?/br>
    亞撒覺得眼前的少女有些令他琢磨不透。她身上像是纏繞著命運的迷霧。她的一顰一笑，都讓高高在上的神明無計可施。

    此刻的亞撒早已將“讓她愛上他，再告訴她真相”的計劃，忘到了腦后。

    如果她真的愛上了他，倒不失為一件令神愉悅的事情，他想。

    至于以后的事——

    黑暗神冕下向來及時行樂。

    亞撒輕咳一聲，“我去檢查城墻上的防御?！闭f完騎士長大人便步伐優(yōu)雅地離去，銀白長發(fā)在身后蕩起，清冷而孤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