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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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不服氣地撇開頭,大步出去了,林奴兒半點都不為所動,只是對夏桃道:“你去問一問,王爺今天下午有沒有離開重華宮?!?/br> 夏桃去了,殿內(nèi)只剩下了冬月和小梨伺候,空氣顯得有些安靜,小梨低聲道:“王妃娘娘,奴婢也去找一找吧?” 林奴兒擺了擺手,道:“你才來,不熟悉這里,找不到的,別把自己走丟了?!?/br> 小梨只好哦了一聲,恰在這時,門外有一行人進來了,林奴兒轉(zhuǎn)頭看去,打頭的是一名中年嬤嬤,穿著銹紅色的衣裳,頭發(fā)梳得整齊,表情嚴肅,板起臉時,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 她身旁跟著一名女子,年紀大概在二十歲上下,梳著元寶樣式的發(fā)髻,綴以銀釵,她的穿著與尋常宮婢也不同,是一襲湖綠色的衫子,上面繡了精致的花紋,顯然地位也不一般。 一看見這兩人,林奴兒便想起來今日夏桃說過的話,重華宮里有一個嬤嬤和一位掌事姑姑,大約就是眼前這兩位了。 那嬤嬤走近前來,略略行了一禮:“奴婢見過王妃娘娘,娘娘萬禧?!?/br> 不等林奴兒開口,她便站起身,道:“聽聞王妃與王爺今日起了爭執(zhí),王爺一時生氣,跑了出去,王妃還不肯派人去尋?” 這口氣,看來是興師問罪來了,林奴兒笑了笑,十分爽快地道:“是啊?!?/br> 竟然直接就承認了,那老嬤嬤顯然是沒碰到過這樣的事情,愣了一下,才板著個臉道:“王妃怎能如此?王爺如今心智不全,若出了事情,誰擔得起這責任?” 林奴兒道:“我來擔?!?/br> 她的命如今和顧梧拴在了一塊,再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 老嬤嬤:…… 她一時間被噎住了,片刻后,才忿忿道:“王妃別說得這樣輕巧,為今之計,最要緊的還是先找到王爺,方才泰和宮來了人,說夜里有宮宴,王爺和王妃都必須到場?!?/br> 聞言,林奴兒頷首,笑吟吟道:“嬤嬤說得是,有這功夫來問本宮,倒不如先把王爺找到了再說?!?/br> 她說完,懶得再和她分辯,起身領(lǐng)著小梨和冬月走了,那嬤嬤站在原地,氣得臉色鐵青,旁邊的掌事姑姑低聲道:“吳嬤嬤,現(xiàn)在怎么辦?” 吳嬤嬤生氣道:“趕緊去找人啊!” 天色漸漸暗下來,重華宮里掌了燈,宮人們各個提著燈籠穿梭來去,高聲呼喚著顧梧,希望他能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出來。 林奴兒站在庭院里,夏桃過來稟道:“奴婢問過了,值守的太監(jiān)們沒看見王爺出去,正門側(cè)門都沒有。” 林奴兒卻道:“他自然不會出去?!?/br> 小梨不解道:“為什么?” 夏桃也十分疑惑:“娘娘為何如此肯定?” 林奴兒笑了笑,從她手里取過燈籠,道:“我去找一找吧?!?/br> 她順著長廊往左偏殿的方向走,小梨跟在后面,認出了這是通往書房的路,遂問道:“娘娘是覺得,王爺躲在書房里?” “不一定,”林奴兒舉高了燈籠,四下張望著,廊下種滿了花木,間或放置了高大的假山石,錯落有致,修竹叢生,只是這一切在傍晚看來,卻黑黢黢的,仿佛能將人吞沒一般。 林奴兒喊了一聲:“王爺。” 幾聲不見回應,不知從何處傳來夜鴉的啼叫,沙啞尖銳,她索性喊起對方的大名來:“顧梧?” 林奴兒住了步子,對著一叢青竹道:“顧梧,我知道你在那里,出來吧?!?/br> 過了片刻,一道身影自青竹旁邊的假山石后轉(zhuǎn)了出來,少年不高興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奴兒立即調(diào)整了角度,假裝自己剛剛沒有喊錯方向,理所當然地道:“我就是知道?!?/br> 她還道:“你換了地方,之前不是藏在這里吧?” 聞言,顧梧面露驚訝,飛快地看向她:“你怎么又知道?” 林奴兒輕咳一聲,道:“你躲在哪里我都知道。” 實則這話是騙人的,林奴兒根本不知道顧梧會藏在哪里,她剛剛那一句也不過是在詐對方的,若顧梧不出來,她就會另換一處地方繼續(xù)詐。 說到底,顧梧現(xiàn)在的心智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他與人賭氣,不過是希望得到重視,讓人來哄一哄他,所以躲起來的地方不能太隱秘,也不能太遠,最好讓人著急一陣子,然后再被找到。 重華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么多宮人找了半下午都沒找著他,林奴兒只能猜他一定是在時時刻刻換地方躲藏,并且在恰當?shù)臅r候“被人找到”。 這也正是她篤定顧梧不會離開重華宮的原因,若是走得太遠,就不好找了。 林奴兒舉起燈籠打量他一會,發(fā)覺他的臉頰一側(cè)有一道淺淺的紅痕,大概是躲藏的時候被草木枝葉刮到的,發(fā)髻也有些亂,衣裳上蹭了不少灰塵泥漬,她問道:“回去嗎?” 顧梧垂著頭,不說話,像是還在賭氣,林奴兒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對不住,我今日不該那樣對你?!?/br> 顧梧立即順桿子爬,伸出手來,委屈地道:“你打的我手背好疼?!?/br> 林奴兒看了那白皙的手背一眼,心說我這又不是拿雞毛撣子抽的,還能疼到現(xiàn)在?不過事到如今,她也不計較這個了,對著那只手吹了吹,道:“不疼了吧?” 顧梧滿意了,道:“我原諒你了?!?/br> 林奴兒點點頭,道:“可是我還沒原諒你。” 顧梧一呆,顯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林奴兒掰著手指頭數(shù)道:“我睡覺時,你故意吵醒我,這是其一,你故意拆亂我的發(fā)髻,這是其二,我梳發(fā)時你在旁邊搗亂,這是其三,最重要的是,你與我吵架,負氣躲藏起來,讓所有人都來找你,浪費大家的時間,這是其四?!?/br> 她說著,神情變得嚴肅,道:“有事情就好好說,為什么要躲起來?哪一天我真的找不到你了,怎么辦?” 林奴兒并不打算時時刻刻都捧著顧梧,小孩子就是這樣的,如果縱著他,一次兩次不要緊,三次四次就成了習慣,在她來之前,整個重華宮上下顯然是沒人管得住顧梧,景仁帝沒有那個心力和精神勁兒,宮人們自是更不必說了,能哄則哄,怎么省事兒怎么來,沒有人想同一個傻子講道理。 然而一味的縱容和寵溺,只會帶來更為棘手的后果。 林奴兒深知其中的道理,所以這一次會不會惹顧梧生氣,她根本就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以后,顧梧會變成什么樣子。 難道他真的要做一個驕縱不知事的孩子,渾渾噩噩渡過這一生嗎?林奴兒覺得可惜,這感覺就像是看著一塊美玉,正在逐漸蒙上塵泥。 她未能得見真正的顧梧,卻也不能看著他就這樣傻下去,就算……就算只是為了少年送給她的那一個黃金陀螺。 第16章 是我錯了……你別生氣……… 天色暗了下來,游廊上的燈籠散發(fā)出昏黃的光暈,空氣安靜,林奴兒沒說話,小梨和夏桃?guī)讉€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她們完全沒想到王妃會這樣大膽,竟然還敢責備王爺。 顧梧沉默地低著頭,一聲不吭,直到遠處傳來有宮人呼喚的聲音,是在尋他,顧梧看了林奴兒一眼,糾結(jié)了半天,嘴唇動了動,正欲開口時,忽聞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隨著吳嬤嬤的聲音:“哎喲我的王爺,您跑哪里去了,可叫奴婢們好找?!?/br> 顧梧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就被打斷了,他茫然回頭,就被吳嬤嬤摟在懷里一通好哭,林奴兒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心里罵了一句,您這是掐著點兒來的么? 夏桃?guī)兹艘膊幻庥行┻z憾,覺得吳嬤嬤來得實在不湊巧。 吳嬤嬤揩了淚,把顧梧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回,見他衣裳臟兮兮的,發(fā)髻也亂了,臉上一道紅痕宛然,又是一聲哎喲,心疼地道:“王爺您這怎么傷著了?快,快上藥,來人,去庫房取一盒白蕓粉來,還有皇上賜下的雪蛤生肌膏?!?/br> 林奴兒:…… 眼看著眾宮人被指揮得人仰馬翻,林奴兒抽了抽嘴角,對吳嬤嬤道:“嬤嬤,讓她們速度得快點兒,怕是來不及了?!?/br> 吳嬤嬤不解其意,緊張道:“什么來不及了?難不成王爺還傷到了別處?” 林奴兒笑吟吟道:“這卻不是,只是再晚一步,王爺?shù)膫诰鸵狭?,那些什么白蕓粉和生肌膏也都派不上用場了。” 有個宮人輕聲笑起來,其他人也都暗自忍笑,吳嬤嬤臉色鐵青難看,林奴兒以手背蹭了蹭顧梧臉上的紅痕,問道:“痛不痛?” 顧梧原本還有些懵,這會兒聽她發(fā)問,便老實地搖搖頭:“不痛?!?/br> 林奴兒拉著他的手,對吳嬤嬤道:“王爺也說不痛,看來本就不是什么大傷,嬤嬤這樣興師動眾,反倒會嚇著王爺?!?/br> 吳嬤嬤十分不悅地道:“王爺本是千金之體,豈能如此馬虎——” 林奴兒皺著眉打斷她:“王爺是一個大男人,又不是一塊豆腐,別說只是區(qū)區(qū)劃痕,哪怕是流了血,我想王爺肯定能忍得住的?!?/br> “你——” 林奴兒不再理會她,拉起顧梧轉(zhuǎn)身就走了,半道上,她對顧梧道:“我方才與嬤嬤說的話是唬她的,若日后流了血,受了傷,咱們還是要看大夫,不過像這種小小的劃痕就不必了。” 顧梧點點頭,道:“嬤嬤從前也是這樣?!?/br> “不要理她,”林奴兒皺了皺眉,道:“你是一個男子漢,受點小傷沒什么,我九歲那年,被刀切掉了一個手指尖兒的整塊rou,也沒有大哭大鬧?!?/br> 顧梧驚訝道:“真的么?那后來呢?” 林奴兒道:“后來手指自己就好了?!?/br> 她說著,把手遞給顧梧看,借著燈籠的光芒,果然在左手的無名指尖上有一道圓圓的疤,正好將整個指尖的rou分隔開來。 顧梧摸了摸那一道疤,道:“一定很痛吧?” 林奴兒笑笑,道:“那時候很痛,現(xiàn)在長好就不痛了。” 顧梧好奇問道:“為什么會把手指切掉?” 林奴兒沉默片刻,才搖頭道:“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她牽著顧梧道:“走吧,該回去了,嬤嬤說晚上還有宮宴?!?/br> 他們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沿途的燈籠投下昏暗的光芒,忽明忽滅,游廊曲折幽深,一如林奴兒的前半輩子,在黑暗中踽踽獨行,艱難跋涉。 怎么可能會不記得呢? 八歲那年,她被賣進了瓊樓,大娘子如獲至寶,派了紅嬤嬤來教導她學規(guī)矩,同時讓林奴兒跟著其他的姑娘們一起學琴棋技藝,預備一舉將她捧成頭牌,林奴兒起初待得好好的,倒是沒生事,瞧著很乖,大娘子便放了心,管得也寬松了些。 一不留神,就讓林奴兒偷跑了,她還特意挑在大年三十最熱鬧的那一天,從后廚的角門狗洞爬出去,但到底是個小孩子,沒多久就被發(fā)現(xiàn)抓了回來,大娘子十分生氣,掐著她的臉罵了半天。 林奴兒那時很冷靜,只聽著她罵,大娘子問她下回還跑不跑,她遲疑了一瞬,這短短的一瞬就暴露了她,從而徹底惹怒了大娘子。 直到如今,林奴兒依舊記得當初的情景,刻骨銘心,暴怒的大娘子一把揪起她,像揪一只小雞仔似的,拖到了后廚里,找出一把刀來,揚言要剁了她的腿,林奴兒那時害怕極了,抽泣著求饒,大約是不想八兩銀子打水漂,大娘子到底是沒剁她的腿,卻切掉了她左手無名指的指頭尖,以示告誡。 再后來,林奴兒就趁著無人注意,偷偷跑到后廚去,在案上摸到了一把剔骨的尖刀,對著自己的臉比劃了半天,把進來的孫婆婆嚇了個半死,以為她要尋短見,搶下刀來,苦口婆心地勸了她半天。 林奴兒默不作聲,然后問她,婆婆,有沒有辦法讓我變丑? …… 那些記憶竟已經(jīng)變得遙遠模糊起來,如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林奴兒悵然若失地看著黢黑的夜色,一盞盞宮燈仿佛漂浮在黑暗之中,孤清靜謐,將這人間映得如同荒土。 顧梧看著她,下意識皺了眉,很不喜歡她現(xiàn)在的表情,就仿佛他們之間隔了很遠很遠的距離一樣,他忍不住握住林奴兒的手,開口說道:“我冷?!?/br> 他不懂得如何打消這種距離感,只好用上自己最常用的方式,笨拙地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果然,林奴兒回過神來,摸了摸他的手,覺得確實有些涼,便道:“快回去換衣服吧?!?/br> 到了寢殿,林奴兒便吩咐冬月道:“給王爺準備一些厚點的衣裳?!?/br> 冬月去了,林奴兒讓顧梧坐在妝臺前,替他松開玉冠,用象牙梳子一點點將發(fā)絲梳整齊,然后用發(fā)冠束好,正在她要放下梳子時,顧梧突然說了一句:“對不起?!?/br> 夏桃撥燈花的手一抖,險些把燭火給挑滅了,林奴兒也是一怔,顧梧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聲音低若蚊蠅:“是我錯了……你別生氣……” 當真是在道歉,少年的耳根都染上了緋紅,林奴兒頓時笑起來,透過菱花銅鏡,顧梧終于又看見了他最喜歡的淺淺梨渦,王妃的臉圓圓的,明亮的燭光仿佛落盡了她的眼底,漂亮得如同天上的星子。 顧梧喜歡極了。 他紅著臉,支吾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像你一樣……” “像我一樣?”林奴兒訝異,這話沒頭沒腦的,但是她忽然明白了顧梧的意思,眨了眨眼道:“你是想替我梳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