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是啊,吳瓊,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有話好好說?!?/br> “小吳哦,無論啥事,都不好跟女人動手的哦,不然有理也變無理了?!?/br> “來來來,吳瓊過來!張大媽和你說兩句,本來今年咱們居委會想把‘五好家庭’的榮譽頒給你們家,給你們新婚夫婦添添喜氣。你可不能打咱居委會的臉!家暴是絕對不允許的?!?/br> 家、家暴……? 吳瓊聽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再轉頭一看李浪漫,就全明白了! “不是……張大媽,她不是我打的?!彼忉?。 “是不是的,不是你說了算的?!睆埓髬屒那臄堖^浪漫的手臂,義正言辭地對她說道,“浪漫你別怕!有什么委屈盡管告訴大媽!居委會解決不了的,還有婦聯(lián)。都新時代了,要是還有人敢打老婆,我就整條街地通報通報,讓大家都看看渣男的丑惡嘴臉!情節(jié)嚴重的,移交派出所!要是有人還敢威脅你,咱們一定要對家暴0容忍,新女性要勇于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br> 張大媽雖然字字句句都是對著浪漫在講,但時不時拿瞪吳瓊,凌厲的話鋒也明顯句句都在敲打他。 我冤枉?。。。?/br> 吳瓊仰天長嘆。 他現(xiàn)在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此刻,他特想拿馬克筆在浪漫的矯正托上寫五個大字:不是我打的。 奈何,浪漫同學戲足。 她竟然不解釋,還無比配合地順著張大媽的劇本往下演! 只見她低眉順眼,眼中還擠出盈盈淚光,緊緊握住居委會張大媽的手,細聲細氣地說道:“大媽,您說得對!婦女能頂半邊天,誰說女子不如男。我……我、我一定向大媽學習,做一個新時代的新女性,堅強獨立,相信法律,不受渣男欺負!” 說完,她還和張大媽一起,狠狠瞪了吳瓊一眼。 天地良心?。?! 吳瓊都快被浪漫給欺負哭了。 不等他辯白,張大媽又一分為二地對浪漫說道:“浪漫啊,大媽跟你說句實話,吳瓊這孩子,從小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雖然脾氣暴躁點,但本性不壞,平時也是樂于助人的好孩子。夫妻過日子,哪有瓢不磕著盆的,有時候大家脾氣都上來了,千萬不要硬頂,聽大媽的,退一步海闊天空哈?!?/br> “嗯。” 李浪漫睫毛上染著淚花,拼命點了點頭,然后目送張大媽一搖一擺地去買菜。 待人都走遠了,她又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親呢地挽起吳瓊的胳膊繼續(xù)往前走。 等出了弄堂,吳瓊咬牙切齒地給浪漫挑了個大拇哥,“你狠。” 浪漫驕傲地一昂頭,笑道:“看你以后還敢欺負我,整條街的街坊都是證人……” 吳瓊拱手道:“欺負你?還是請女俠手下留情吧?!?/br> 浪漫摸了摸頸托,忒囂張,這玩意兒真好用! 不一會兒,到了吳瓊工作的地方——一座寫字樓下。 這里有個鳳凰男,欠一屁股債。 錢是問他幾個前同事借的,因為鳳凰男是老員工,平時工作表現(xiàn)一直不錯,所以從總監(jiān)到主管,一人借了一萬給他。 誰知,這鳳凰男拿了錢,竟然就辭職玩起了人間蒸發(fā),無奈之下,幾個同事只好集資雇傭了吳瓊前來要債。 說來也奇怪,這鳳凰男是211大學畢業(yè),畢業(yè)后一直當程序員,工資加期權一個月掙得也不老少,不至于區(qū)區(qū)為了區(qū)區(qū)幾萬塊就東躲西藏的。 可他就是賴著這錢一直不還。 吳瓊催收了幾次,這家伙每次擺出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鐵頭作風。 今天又是這樣,吳瓊約他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外見面。 浪漫被吳瓊安排著遠遠坐在星巴克里面的窗邊,而吳瓊和鳳凰男則面對面地坐在外面的綠傘下。 “你這逃避也解決不了問題啊,你也不想因為六萬塊,在這行混不下去吧?”吳瓊點燃一根煙,先溫和地勸道。 鳳凰男抿著嘴不說話,只是拿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吳瓊手邊的南京。 吳瓊會意,抽出一根遞過去,又捂著風替他把火點上。 鳳凰男似乎很久沒抽煙了,饞的很。 那煙抽的,就跟分分秒秒嘬在麻筋上一樣,欲仙欲死。 吳瓊很奇怪,按理說,一個干了七八年的程序員,少說工資每個月也有兩三萬,不至于混成現(xiàn)在這樣,抽根南京,就跟羽化升天了似的。 第三十四章 送錢要債 等鳳凰男嘬完最后一口,吳瓊都聞著煙屁股海綿焚燒的味兒了! 他還真是……節(jié)儉。 “哥們兒,這煙也抽好了,咱們談正事兒吧,這錢……”吳瓊試探著繼續(xù)向前突進。 “錢?我沒錢!” 鳳凰男脖子一梗,又是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 說實在的,這年頭也就是臉皮厚的敢耍流氓。 誰也不會為了區(qū)區(qū)六萬塊錢上法院打官司,還不夠律師費的呢。 再加上這次的債主又都是白領,大家不管私下如何捉襟見肘,表面上的體面總還是要的。 有辱斯文的事,誰也不愿先當出頭鳥。 鳳凰男也是算準了前同事們的軟肋,所以就是拖著不還錢,看能把他怎么樣。 吳瓊平時工作中看慣了無賴的嘴臉,并不生氣,繼續(xù)好言相勸道:“這做人得有良心。你比我更清楚,借錢給你的那些同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身上背著房貸車貸的主兒。誰在大城市打拼都不容易,都欠著銀行的債呢,你不能……” 鳳凰男油鹽不進,直接打斷,還是那句粗暴的硬話:“我沒錢!” 吳瓊心里也是嗶了狗。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窮你有理了還? 見軟的不行,吳瓊按流程直接來硬的:“你那些同事,可都是有轉賬記錄的,你要再這樣,那大家只能法庭上見了!到時候,法院判下來,你可就不止賠本金了,還有律師費、滯納金、精神損失費。這年頭,誰還沒個做律師的親戚朋友?他們六個人的社交圈,找出個肯幫忙有能耐的律師不難吧?你何必拿雞蛋去碰石頭?” “我愿意?!?/br> 鳳凰男戴著一副眼鏡乍看起來很文氣,可一扯到還錢,他那張臉就露出jian佞兇狠。 加上程序員普遍都“無法無天”,沒日沒夜的加班,導致鳳凰男年紀不大,頭頂就已經形成了大片的“地中?!保雌饋砀逾嵭八?。 吳瓊沒說話,腦海里苦苦思索著對策。 鳳凰男繼續(xù)耍狠道:“最好是上法院,讓法官判我個三年五年!坐了牢,連吃飯穿衣的錢都省了!我不虧!” 此話一出,吳瓊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的數(shù)。 這單流單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一個連坐牢都不在乎的人,你指望他還錢? 都說赤腳的不怕穿鞋的,鳳凰男這是連腿都不要了。你們又能拿我怎樣? 吳瓊來之前查過,這個鳳凰男名下幾乎沒有個人財產,既沒有車也沒有房,芝麻信譽一塌糊涂。 所以就算法院判了強制執(zhí)行,都沒東西可執(zhí)行。 一個在魔都工作了七八年的老程序員,居然混到這個地步,也是令人咋舌。 這時,鳳凰男的電話響了。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號碼,背過臉去,悄悄捂著嘴,不耐煩地對電話那頭小聲道:“有事,在上班。不是說了嗎?媽你上班的時候不要打我電話……什么?又要錢?多少……” 鳳凰男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吳瓊聽不清楚,但他留意到,鳳凰男的眼鏡架子斷了一條腿,用透明膠布纏著,才勉強掛在耳朵上。 吳瓊思索,他對自己這么摳,這些年錢都花哪兒去了? “媽,我上個月剛給你們匯了6000,現(xiàn)在我吃飯都沒錢,你就不要逼我了撒!……知道,我都知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會想辦法的?,F(xiàn)在?不是和你說了撒,我在上班!回頭說?!?/br> 鳳凰男面帶愁容地掛斷了電話,用胳膊擦了擦頭上的汗,然后牙一咬,轉而兇狠地對吳瓊道:“沒別的事,我先走了!一會兒主管找不到我,扣我工資算誰的?” 吳瓊抿唇看了他一眼,又丟過去一根南京,不慌不忙回道:“算我的。你一天工資多少?我給你。今天你就坐這兒陪我抽煙!” “我一個月工資三萬五!” 鳳凰男顯然報的是稅前工資。 “行!三萬五除以20,1750。我給你兩千!” 吳瓊翹起二郎腿,兀自點燃了自己的那根香煙。 鳳凰男估計沒見過這么大方的人,這吳瓊到底是來要債的,還是來送錢的? 他心一橫,一跺腳道:“成!微信還是支付寶?” 吳瓊道:“都行。不過先收貨后付款。下午五點,我給你轉賬?!?/br> 三根煙抽完,吳瓊已經有點口苦,但鳳凰男卻仍有極強的欲望,手又伸向了吳瓊的煙盒。 “你……平時不抽?”吳瓊看向鳳凰男并未發(fā)黃的牙齒問道。 “抽不起?!兵P凰男哭窮,“飯都快吃不上了,還抽煙?” “不至于吧?!眳黔偫^續(xù)給他點煙,“我查過你的履歷,一路都在bat寫代碼,窮成這樣,不科學???” 鳳凰男點燃了煙,抬起頭,不經意地開始訴苦:“賺錢多有什么用?家里窟窿大,我這點錢,都不夠填縫兒的?!?/br> 吳瓊見撬開了嘴,于是順著他的話頭往下繼續(xù)聊道:“你是80后吧?” “可不是?!兵P凰男平時沒錢應酬,幾乎沒什么朋友,一個人在異鄉(xiāng)打拼,難得有個人聊聊天,說著說著,話匣子便控制不住地打開了。 孤寂是一種長久的毒,先將一個人毒啞,再在某年某日突然放出一個缺口,讓他說出一直憋著的話。 “不瞞你說,我來自農村,和你們本地人沒法比。”鳳凰男道,“我上面有三個哥哥,三個jiejie,我是我們家老小?!?/br> 吳瓊耐心聽著,心中漸漸有了眉目。 這鳳凰男如果不賭不嫖不吸.du,那他工作后的積蓄不出意外,應該都是流向了不富裕的原生家庭。 “大家庭啊。”吳瓊附和。 這時,他發(fā)現(xiàn)對面鳳凰男的左臉靠耳朵的地方有一道老疤,雖痕跡不深,但日光下,仔細辨認,還是能看出來。 “你這道疤是……”吳瓊小心問道。